河北正定府。
距離上一次來這裡已經過去九十九年了,頌命目光幽遠地抽著煙想著,這麼多年了,她身邊的人變了,她也變了,可這處樹林子還是這樣,古老,幽暗。
她突然想到,快要回家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頌命不說話,灰子月就靜靜地像一隻影子站在離頌命一步遠的位置,手裡握著一杯水。
“月兒。”頌命突然開口,“之後你去哪裡啊?”她看著灰子月,似乎在等一個期待的答案。
對麵,灰子月似乎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留在巴乃,爹娘都在那裡。”
這個回答頌命似乎很滿意,板著的臉上帶了些笑意,她掐滅煙拿過灰子月手裡的水漱了漱口。
“行,乾活吧。”說完先一步跳下盜洞。
灰子月悶聲應了,顛了顛背上的包跟上去。
上次進入雲國墓的盜洞已經找不見了,這個新的盜洞是後來又一夥盜墓賊挖的,他們運氣不錯,盜洞就開在雲上宮正上方,跳下去沒走多久就可以直接進玉人殿。
殿裡還保持著頌命上次走的樣子,遍布人身蛞蝓的屍體,不少玉人缺胳膊少腿,東倒西歪地立在地上,還有人身蜘蛛,人身狐狸,人身鷹的屍體也還在,他們的屍體絲毫沒有腐爛的樣子,就連從屍體裡流出來的可以被稱為血液的東西也沒有乾涸的跡象。
恍惚間,這裡的空氣似乎都是九十九年前的。
灰子月聽頌命說過雲國墓的經曆,但真見了還是被震撼住了,眼前每一具屍體都在衝擊著本來就重塑了不止一次的世界觀,腳下的速度不免慢了些,和頌命錯開了距離。
頌命:“早知道當年就不殺的這麼絕了。”聽語氣她是真的遺憾。
灰子月臉色平靜地接話:“那很遺憾了,要不我去進修一下複活術吧,學的快些說不定能趕得上計劃。”說著他就準備掏出手機問手下哪裡能學這種完全不存在的法術。
頌命嘖了一聲,“你這孩子接話咋怎快呢,”頓了頓又說,“這裡之後叫人擺得更嚇人些,有些層次感彆太單調了,還有什麼血字啊也來點,寫什麼你看著發揮就好,儘量和終極掛上鉤。”
安排好一處地點後兩個人繼續往前走,邁過融出來的洞,走上祭台,但祭台上的風景讓兩個人都傻了眼。
也不知道誰動的手,多大仇多大恨啊,原本好好躺在棺材裡的兩具屍體被均勻抹在祭台上,對,就像是往蛋糕上抹奶油一樣抹在了祭台上,內臟和皮肉糊成一坨鑲在地麵的浮雕裡,一片豔紅。
就是骨頭渣子不知道去了哪裡,兩種可能,一種較為變態,骨頭打碎了混在那些肉泥裡,另一種也有些變態,動手的人把骨頭帶走了。
頌命呲著牙摸了摸下巴,“月兒,你說這是變態來盜墓還是盜墓的變態了?”
灰子月不認為兩者有什麼區彆,用脖子上掛著的相機拍了下來,然後又在手機上敲敲打打。
頌命見他不回自己的話就湊上去,想看看這是乾什麼呢,“‘再加兩袋土?’這乾嘛?你饞了想吃叫花雞?”
“把屍體清理乾淨嘍,操蛋的,真想抓到那群爛貨讓他們自己收拾爛攤子,”一想到手底下的人會因為清理這個意外少乾多少正事灰子月就心煩,結果瞟到鞋邊上全是肉沫子心更煩了,一雙劍眉蹙起一個小疙瘩。
操,頌命送他的鞋。
頌命平和地拍拍灰子月的肩膀,“好了好了不氣,去看看石橋的狀態。”
彆說,年紀還真是能磨平人的脾氣,頌命下意識兩手一背瞬間就感覺自己有慈祥老奶奶的風範了。
灰子月壓下心裡的燥氣,點點頭跟在頌命身後。
出了玉人殿就是江山水圖,或許是因為現在地下河處於旱季,地宮的汲水係統吸上來的水稀稀拉拉,導致牆麵的江山圖有一部分沒有出現,三麵為牆的大殿隻有零星幾盞燈火幽暗的燭燈,照上去遠遠看著即使畫麵再如何生動,也感覺斑駁到有了衰敗的氣息,和記憶中一眼驚豔到失語的樣子兩模兩樣。
走到石橋邊上就能聽見腳下傳來的流水聲,配上遠處漆黑的石壁嘩啦啦地響得人心慌。
頌命打出一發照明彈,“咻”的一聲,整個河道都亮了。
她眯眼查看著石橋對岸,終於看見了通往前半部分墓的入口。
很快照明彈就熄滅了,可供照明的隻有灰子月手中的手電筒了。
“叫人記錄地下河的豐水期和旱季,分析出明年的豐水期月份,還有繪製整座墓大致地圖,能探查多少機關就探查多少,弄好後發我郵箱裡。”頌命說,“有意外,補償金什麼的咱們也彆小氣,往常的三倍。”
灰子月一邊聽一邊給手下發消息,等發好了他問:“全都安排好了,後天六子他們就會過來,你先回北京吧,我在這裡接應就行。”
聞言頌命疑惑地歪了歪腦袋,北京最近也沒什麼急事啊,解雨臣有自保能力,盯著黎簇的人也沒報告異常,劉喪也好好在學校裡應對小升初考試沒危險啊,黑瞎子和張起靈.......操,張起靈!
她答應張起靈,陪他四月一整個月的。
而今天,頌命看了眼手機,三月二十八號。
“NO!快給我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