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為什麼這麼不聽話,為什麼這樣折磨他的父母,他若索性死了,即便是痛苦,那也會結束,可這樣、這樣半死不活,讓他的父母為他提心吊膽,日夜不得安寧,他怎麼忍心!”
“啊啊啊啊啊啊!”
因為無法承受孩子隨時會死去的痛苦的母親,發出了哀嚎的叫聲,“他為什麼不去死?”
“夠了夫人!”
攙扶抱著她的丈夫,製止了她瘋狂的囈語,“你隻是,隻是太傷心了,彆再說了,夫人。”
年輕美麗的女人趴在了丈夫的懷裡,不斷的流著淚,哭泣著,尋求丈夫的安慰。
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一眼前方躺在床榻上病發生死不明的幼子。
昏暗的房間,燭火被風吹得來回晃動,映照在牆壁上的影子猙獰而可怖。
小白貓林媛沅趴在生死不明意識不清的年幼謝病遊身旁,冰冷的貓科豎瞳無聲地注視著前方那對相擁的夫妻。
在她的眼前,另一番畫麵呈現。
年輕的謝夫人曾也滿懷愛意的期待腹中的孩子誕生,在曆經生產的艱難和痛楚,她終於生下了這個孩子。
但,這個她曆經千辛萬苦生下的孩子,卻疾病纏身,先天不足瘦弱地隨時會死去。
即便是這樣,她依舊愛著這個孩子,日日夜夜衣不解帶的照顧他。但這個孩子實在是太孱弱了,再精心的照料,再名貴的藥材,再好的醫者都無法治愈他。
她每天都承受著隨時有可能失去這個孩子的痛苦中,備受折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終於有一天,她再也無法承受,她病了。
她開始憎恨這個孩子,為什麼他要誕生?
為什麼他要這麼折磨她?
為什麼……他不去死。
病了的母親遺忘了這個孩子,忘了這個孩子存在的母親又恢複了從前快樂的時光,她看著年長健康的長子,露出了慈愛溫柔的笑容,關懷地詢問他的生活起居,卻忘了自己還有個躺在床上病得不省人事的幼子。
也無人告訴她這件事情。
他們都選擇配合她,丈夫、長子都默契地在她麵前不提起那個病重的年幼孩子,因為曾經活在恐懼中痛苦不安的母親是那樣可憐。
他們甚至為了不讓她發現“真相”,發現這個孩子的存在,開始淡化隱瞞他的存在,將他關在屋子裡,不讓他見人,對外界也不再提起這個孩子,仿佛從未存在這個孩子。
“這樣的話,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的話,那所造成的痛苦和影響也能降到最低。”心有愧疚的夫妻如此自我安慰,以減輕內心的罪惡感。
但他知道,這隻不過是自欺欺人。
因此,當無法再欺騙自己的時候,他為此而陷入更深的愧疚痛苦和自我折磨中。
但病,總是會好的。
清醒時候的母親,會想起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可憐孱弱的孩子,她又重新陷入痛苦和恐懼中,並為自己會遺忘這個孩子而感到愧疚和罪惡,強烈的負罪感和如影隨形的恐懼,最終逼瘋了她。
她清醒的時候,是個瘋狂痛苦的母親。
她生病的時候,是個溫婉美麗的女人。
這是林媛沅所看見的,謝病遊的過去。
他的孩童時期。
這驚心動魄折磨著所有人的一晚,終於過去了。
天亮了。
就像每一個尋常的早上,太陽從東方升起。
日升月落,此乃世間真理。
不為任何事情所改變。
小謝病遊堅強地挺了過去,他沒有死,又一次戰勝了病魔,活了下去。但活下來的小謝病遊隻是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除了給他送藥的女仆,再無人來看望他。
因為他的母親又病了。
他又成了那個不存在的鬼影,是不可被提及,不可被看見的鬼影。
小白貓林媛沅趴在他的床頭,目光憐憫地看著他咕嚕咕嚕眉頭都不皺一下一口氣喝完了那碗黑乎乎看起來就很難喝很惡心的藥,熟練地讓人心疼。
“張嘴。”小白貓林媛沅對年幼的謝病遊說道。
“什麼?”
年幼的謝病遊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小白貓林媛沅手疾眼快,將一顆糖塞到他口中,“甜嗎?”她一臉冷靜從容問道。
彆問她哪來的糖,夢境是無所不能的,她剛覺得謝病遊這樣好可憐,那藥看起來好苦,要是有顆糖就好了,然後她的貓爪子裡就出現了這顆糖,還是她曾經吃過的謝病遊給她的同款。
這叫什麼?
投桃報李,借花獻佛?
用大人的謝病遊熬製的糖來哄小時候的謝病遊。
被塞了一嘴糖的年幼謝病遊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
“是糖哦。”
林媛沅說道,“好吃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