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現場勘察照片、分析報告、彈殼.關於孟真死亡現場的所有資料都擺放在徐增嗯的麵前。楊組長麵無表情地彙報說:
“案發所在地距離楊再興家不遠,租戶是個妓女,我們已經找到此人,據她供述,楊再興是她的老顧客,知道她的住處和外出習慣,如此一來,他們將孟科長暫時帶去哪裡,合情合理。”
徐增嗯翻看著那張顯示“楊”字的照片,皺眉問道:“字跡也太潦草了吧,做過筆跡對比嗎?”
“筆跡專家對此也爭論不休,不過也有人提出,人在瀕臨死亡之時,力氣即將耗儘,提著最後一口氣寫的字自然潦草難辨,和平時有些差彆也合情合理。”
“作案時間呢?楊再興那個時候已經被我們抓了吧?”
楊組長收起資料,很認真地答道:“他沒時間,但可以指使其他人乾啊。”
“那錄音呢?”
“聲音沙啞,有細微的電流聲,好像有人在電話聽筒上覆蓋了一層紙,一邊摩挲,一邊壓著嗓子說話。”
“如果是楊再興本人,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有沒有可能是他給自己留下的退路?”
徐增嗯無奈一笑,但很快又提出一個更敏感的問題:“說句關起門來的話,楊再興仇恨孟科長,報複他可以理解,但他為什麼要將江南計劃泄露給紅黨呢?難道他真是紅黨?”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我們內部都潛伏著紅黨的臥底,更彆說軍統了。”
楊組長不敢提錢某飛錢秘書那件事,但是徐增嗯自己想起來了,一陣心悸之後,陰沉著臉說:“去審訊室。”
審訊室裡,楊再興已經被打的皮開肉腚,疼痛和焦灼幾乎把他蠶食殆儘,但他依舊在反抗。因為他明白,自己再無半點兒退路,一旦按照他們的說辭招了,自己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審訊室的門打開了,徐增嗯冷著臉走了進來。一眾便衣打手急忙立正問好:“局座!”
“怎麼樣?你們也招待了他大半夜了,有沒有撬開他的嘴?”
便衣們尷尬地搖搖頭。
徐增嗯冷哼一聲,一步步走到楊再興麵前,貼近他血跡斑斑的臉龐,輕聲說:“楊先生,考慮好了嗎?”
楊再興輕蔑一笑。
“要一條道走到黑?”徐增嗯狠狠戳了下他流血的傷口,大手一揮,“拿證據給他看。”
錄音、照片,一一展示。錄音倒還罷了,根本聽不出是他的聲音,但那張照片上的“楊”字卻是一目了然。
楊再興看得頭皮發麻,咆哮道:“卑鄙無恥,這是誣陷,這是嫁禍!”
他心說:“陰謀,絕對是陰謀!有人要陷害自己!”
軍統局本部。
戴春風正陰沉著臉接聽電話,突然,一陣沉悶的敲門聲匆匆響起。
來人是何商友。
“戴局長。”
見他心急火燎的模樣,戴春風問:“怎麼,你找到那個盲人乞丐了?”
何商友搖搖頭。
“又出事了?”
何商友又搖了搖頭,但臉色愈發難看:“不,乞丐還沒找到,是另一件事。我安插在中統的臥底出事了。”
戴春風皺了皺眉:“暴露了?”
何商友黯然地低下頭:“是,昨晚他和我約定,今天見麵的,現在徹底失去聯係了,死信箱也被人破壞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戴春風生氣又無奈地看著他,“想讓我給姓徐的王八蛋打個電話,說你好,老朋友,我們何處長安插在你那裡的臥底暴露了,麻煩你將人送回來?”
在他看來,何商友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兩統互相作滲透工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司空見慣,暴露了就暴露了,矢口否認就行,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何商友一臉尷尬,連忙擺手:“不,局座,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惋惜的是他帶回來的情報。”
戴春風愣了愣:“什麼情報?”
“江南計劃!”何商友深吸一口氣,一五一十將臥底傳達的情報彙報了一遍,繼續往下說,“中統對江南計劃的保密性很強,我的臥底一直在想辦法弄到這個行動的情報,可惜.姓徐的老謀深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這次可是走到我們前麵去了。”
“籌謀了半年的計劃,應該到了收網的時候吧?”戴春風第一次聽說這個計劃,一臉詫異,想了想問,“中統那邊,除了你那名臥底,還有其他同誌嗎?”
“還有一個,不過職位太低,根本接觸不到核心的東西。”
戴春風不禁陷入了沉思。
見他半天不說話,何商友有些急切地說:“局座?”
戴春風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拿出保險櫃的鑰匙,去了裡屋。
打開保險櫃,他從裡麵拿出了一本通訊錄,翻了翻,另取了一張白紙,將喚醒暗號等寫了上去,鎖好保險櫃,然後將白紙折好裝進衣兜,走出裡屋,順手帶了上門。
看見何商友依舊規規矩矩站在那裡,戴春風從兜裡取出剛才揣進去的白紙,遞給他:
“這是早些年我親手播種的種子,現在到了該收獲的時候了。去見見這個人。”
何商友喜出望外,接過紙條忙看了起來。
戴春風說:“名字、地址、喚醒的暗號都在上麵。告訴他,老家來人了。”
何商友走了,戴春風坐在沙發上喝著茶,看著文件,心情不錯,暗棋已經啟動,隻要他能搞到江南計劃的具體內容,軍統說不定也能從中分一杯羹,即便不能,也不能讓姓徐的王八蛋獨樹一幟。
這時候,電話響了。
“喂?”電話裡是唐橫,戴春風笑道:“乃健兄,明天就是四一大會,你可一定要來出席啊你說什麼?徐增嗯抓了楊再興,說他是紅黨?扯淡.是嗎”戴春風的神情漸漸從憤怒變成了震驚,“老頭子也知道了?明白,如果證據確鑿,我自然不會包庇,但一切以證據為憑,你說呢?好,我現在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剛剛的春風得意蕩然無存。
他馬上讓人找來毛齊五,劈頭蓋臉地質問:“楊再興被中統的人帶走了,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