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嫌棄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廉價香煙,擺擺手:“走吧。”
佐藤羨次郎點頭哈腰,賠笑著,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屑連忙走了。
“站長,張處長來了。”
這邊,一個特務匆匆找到副站長李慕林報告。
“在哪?我現在就過去。”
“張處長說你不用過來,他讓我轉告您,說我們要找的這個發報員,是一個.年紀在三十到四十上下的男人,體格健壯,其貌不揚,單身、獨居,職業有較大的活動空間,此人有煙癮或者酒癮,尤其要注意他的手指.”
“三十到四十上下的男人?”李慕林咀嚼這話,一頭霧水,問道:“周恩泰那王八蛋招供了?”
“沒有。”特務搖搖頭,“卑職也很納悶,就多問了幾句,張處長說這是什麼心理畫畫,總部來的長官能耐也太大了吧?這不是未卜先知嘛。”
李慕林:“不是心理畫畫,是心理畫像,準確地說是刑偵心理畫像。”
李慕林這個副站長還是有點見識的。
特務恍然大悟,但還是聽不明白,問:“那現在怎麼辦?”
人比人氣死人,自己搜了半天毫無進展,但張義不聲不響就搞出了心理畫像,李慕林心裡有點不是滋味,想了想說:
“你把幾個組長隊長叫過來,我有話說。”
命令傳遞下去,很快幾個組長隊長就聚攏過來。
李慕林讓特務將張義的指示又傳達了一遍,完了問:
“你們有沒有看到符合特征的人?”
聽到這話,眾人都細細琢磨起來。
但很快,眾人都搖頭說沒有看見。
李慕林注意到其中一人抿著嘴,頭上汗涔涔的,不動聲色地問:
“你看到了?”
這人正是剛才盤問佐藤羨次郎的便衣頭目,他越想越覺得剛才那人符合所謂的心理畫像。
那個老黃忠,今年39歲,長得猥瑣,單身獨居,手指熏黃,顯然煙癮不小,他又是個賣豆腐的,可以四處活動,職業屬性也符合,隻是他的手指,自己當時沒有細看
這麼一想,他神情就有些不自然,正猶豫著要不要如實上報,要是讓李慕林知道敵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了,非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但要是隱瞞不報,現場那麼多人看見了,要是事後傳到李慕林耳中或者此人被捕,到時候恐怕.
他一時間進退兩難。
他的神色被李慕林看在眼裡,李慕林暗暗將手放在了腰間的配槍上,正視著他:
“你最好說實話。”
這話一出,便衣身體一僵,冷汗淋漓,慌忙說道:“屬下,屬下剛才確實看到過一人,跟描述的有幾分像,但當時也沒人告訴我”
他話未說完,李慕林就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領,厲聲斥責:
“廢物,我當時怎麼交待的?寧可抓錯一千、不肯放過一個,你乾的好事。他朝哪邊走了?”
便衣頭目張口結舌,咬著牙讓自己冷靜,想了想,指了一個位置:
“往那邊去了。”
“那還等什麼?所有人跟我走,追!”
然而,等他們心急火燎追上的時候,早就沒了佐藤羨次郎的身影,氣得李慕林狠狠踹了便衣頭目幾腳。
便衣頭目灰頭土臉,絕望中絞儘腦汁:“站長,對了,他的手指受傷了,我們順著血跡.”
“蠢豬!”李慕林一指塵土飛濺的泥土路,氣不打一處來,“用點腦子,彆人是手指受傷,不是中槍了,還順著血跡,血跡在哪裡呢?來,你給我找找?”
便衣頭目倉皇失措,又獻上一計:“站長,我們可以用獵犬.”
“你個信球貨。”李慕林沮喪又憋火,指著他的鼻子怒罵了幾句,沉默了一會,又問:“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家住哪裡你總還記得吧?”
便衣頭目一個激靈:“記得,仁義街33號。”
“廢話少說,前麵帶路。”李慕林心說,即便抓不到這個報務員的人,找到電台和密碼本也是大功一件。
另一邊,佐藤羨次郎通過盤問後,繞到一個沒人的巷子,機警地朝四下瞅了瞅,然後拐進了另一條小巷。
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大街上。
他看著前方不遠處,黑壓壓的都是人,排起長長的隊伍,都在接受檢查。
佐藤羨次郎臉色難看,計劃再完美,也會有萬一,他不是沒想過被捕,隻是不敢深想。他的袖口中就藏有氰化鉀,咬下去,幾秒鐘的事,但能活著誰願意去死?
此刻能做的就是孤注一擲。
思忖了一會,他一個閃身,彙入了人群,隨著隊伍緩緩向前移動,慢慢地靠近了哨卡。
觀察了一會,佐藤羨次郎發現,每個接受檢查的人除了要核實身份證件,還要指認身邊的人,互相證明是不是認識,是不是鄰居,知不知道對方住哪裡。而無法指認或者外來戶則會被便衣帶到一邊詳細盤問,或打電話向警察局戶籍科核實。
而且他還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凡是婦女老弱兒童或是拖家帶口的,特務隻是看看證件,隨意盤問幾句就放過去了,對男人,尤其是單身獨居的男人檢查格外嚴格,還要看他們的手。
如此有針對的排查,看得佐藤羨次郎頭皮發麻,他甚至懷疑森川隱介已經招供將自己供了出去。
“一個特工決不能靠著僥幸生存!”佐藤羨次郎莫名想起特務培訓班上老師說過的一句話,越想越心驚,立刻捂著肚子裝作不舒服的樣子從人群裡麵退了出來。
此刻他能做的便是等。
等爆炸。
隻要搜查的軍統特務引爆手榴彈,爆炸聲響起,必然是一片混亂,到時候他就可以渾水摸魚,溜之大吉。
這麼想著,他左右看了看,又扭身小跑著鑽進了一條小巷。
佐藤羨次郎氣喘籲籲地走著,忽然,他覺得不對勁兒,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張義定定地站在他的麵前,似笑非笑。
四目相對了一會兒,張義看著他,問:“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