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顧一下。”
“糧食之所以成為問題,問題卻不在於糧食本身。”
“這句話有點拗口,但意思就是這麼個意思。”薑星火仰頭看著天,“什麼火龍燒倉、大鬥小鬥、淋尖踢斛(納糧時需把糧食倒進斛裡檢查質量,斛滿形成圓錐狀的尖,官吏踢斛後圓錐尖撒出來的糧食即為默認的‘損耗’)。”
“就是那句話,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懂的都懂。”
旁邊的李景隆聞言倒是精神了刹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很精辟的提法。
薑星火已經懂完了,但是卻沒提解決辦法,而是把問題拋給了兩人。
“那你們想想,如何避免這些非正常的糧食損耗,讓百姓不會在土地稅收過程中,負擔如此之重呢?”
朱高煦和李景隆對視一眼,都沉吟起來。
朱高煦很用力地撓了撓大胡子,顯然這是他用來緩解焦慮的慣常動作。
“俺覺得,太祖高皇帝的辦法就不錯。”
“文官剝皮揎草、武將傳首九邊、百姓梟令示眾。”
“軍中也都是這般法子來立威的,效果挺好。”
“不真動刀子,光靠說沒用的。”
朱高煦越說越順“實在不行,學學今上的‘誅十族’,這也是個好法子。”
“我就是誅十族進來的。”薑星火的嘴角微微抽搐。
“那最後一條可以去掉。”朱高煦連忙撤回道。
薑星火搖了搖頭。
“不行,太祖高皇帝的經驗已經證明了,這樣做不僅無益,一旦高壓政策稍稍緩解,就會刺激官吏報複性地違反。”
薑星火又轉向李景隆“曹公子怎麼說?”
李景隆心想,我又沒真正去管過民事……但他的表情卻十分鎮定,出身高門又自幼好讀書,培養出了他的一個優點——閉著眼睛也能開吹。
從這一點上看,他跟趙括真的很像。
同樣是二代,同樣的能吹。
“光靠殺戮是不妥的,若如此必定引發官吏新一輪的不滿。而且這樣一來,地方小吏便如洪武末期一樣,不再服務於朝廷,隻服務於官府,會導致大明地方混亂失序。而缺乏地方的支持和落實,是難以長久治理國家的。”
他頓了片刻,繼續說道“至於糧食損耗,這個隻能從監察製度方麵入手,應該儘快加強監督,防止官吏貪墨,譬如設置專門的巡糧禦史之類的。”
“如果發現貪墨行為,立即嚴厲懲處如今南直隸,乃至其他十三布政使司,每年因貪墨而消失掉的糧食都是海量,不可謂不龐大,確實需要整治。”
薑星火笑道“這樣的方法雖然不似高羽所提的簡單粗暴,但依舊不足以根除弊病,畢竟人監察人的效果總是有限的。”
“你派巡糧禦史去監察官吏貪墨,那誰來監察巡糧禦史是否與地方官吏同流合汙呢?”
薑星火說罷便翻了個身,看著身側的兩人道“剛拋了個問題,算是你們的課前思考。那咱們現在就正式開始吧,今日的授課內容其實是《華夏貨幣史》的一部分。”
“當然了,《華夏貨幣史》本身的內容很多,一時半會兒也是決計講不完的,所以其他內容都不贅述,隻講眼下能解決土地稅收製度裡糧食問題的東西。”
“《華夏貨幣史》?”
李景隆聽了,忍不住低聲嘀咕道“好怪異的名字。”
他見朱高煦和薑星火同時抬頭看他,連忙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