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已然持握一枚古樸香爐的博士,突然將其扣在光熙胸口,爐身浮凸的人臉同時發出嗤笑。灰霧如絛蟲鑽入白發女子的鼻腔,在支氣管分叉處綻開一朵骸骨玫瑰,在痛苦產生之前又被博士以難以理解的手法摘除,拈於手中。
這一刻的博士似乎延展出了複數類似人類手掌的肢體,它紳士地將那溫熱的玫瑰獻給白發的美人,見對方隻是冷冷地看著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玩笑有點過火,攤手聳了聳肩,玫瑰在指間旋轉攪動薄紗般灰霧的瞬間,幻化為一本濕漉漉的黑色法典。
“請看~”
霧氣在無形力量的牽引下彙聚為一麵薄薄的霧牆,博士用法典封麵黑天秤印記烙印其上,空間頓時泛起子宮壁的褶皺質感。
“當霧靄成為羊水,迷宮成為臍帶,那些在血肉回廊迷路的小可愛們...最終都會變成孵育新“生命”的溫床呢。”
博士溫柔的話語好似在詠唱一曲哄乖孩子入睡的搖籃曲,但那嗓音傳入光熙耳中,卻好像壓縮過度的信息在一瞬間散開為紛亂的思緒與文字。
這一刻的光熙腦海中浮現出大量的關於兩個“模塊”相互組合的運用細節。
那些信息包括:
1.灰霧之國內部空間可以作為儲物空間使用,隻需要將手深入逸散的霧氣中做出一個標準的取出動作即可,儘量不要存入活物或者曾經是活物的東西,也不要自己鑽進去。
2.“灰霧之國”與“惡夜迷宮”的組合使用條件為將灰霧之國內的空間設定為“朔月”,作為“灰霧之國”的持有者擁有這項權限,若是設定成持有者潛意識中有害的環境會觸發定義失敗。
3.不要設定成【星空】!不要設定成【星空】!不要設定成【星空】!
4.香爐內定義朔月,在“國土”中展開“惡夜迷宮”,由於“國土”和“惡夜領域”的性質類似,相互疊加時界限會變得曖昧可視為混合界域……這個時候“點燃”香爐讓灰霧四散,便可以在吸入霧氣的個體體內顯現出迷宮的組成部分,構成迷宮的“血肉建材”與人體組織摩擦擠壓能夠被判定為“傷害”行為,進而觸發猩紅砝碼疊加以此奪取“器官”。
5.你可以將奪走的“器官”重新放回它的原主人嘴裡……嘻嘻……
……
詳細的使用條款與各種妙趣橫生的使用竅門在腦海中激蕩,帶給光熙的體驗卻並不好:那些“使用細則”似乎正以信息素形態啃食她的血腦屏障,每條條款都在腦回溝裡孵化成帶吸盤的恐懼,“複足”化作神經突觸間的熒光菌絲,分泌著致幻黏液。
光熙用指腹按壓太陽穴,恍惚間皮膚下仿佛有凸起的細小楔形文字正在遊走。
——不可以恐懼……不可以恐懼……
“光熙大人……“
裹著糖衣的呼喚流淌進耳蝸,白發女子驚覺自己的肘關節正被某種介於章魚腕足與蛇尾之間的生物組織纏繞。博士的“手臂“隔著衣料傳遞著深海腔腸動物般的滑膩觸感,好似每個毛孔都在釋放激發多巴胺的費洛蒙。
“您要選擇這兩個模塊麼……“
博士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舒緩而恬靜,它說話時喉結滑動的軌跡異常流暢,仿佛皮下軟骨正在重組為更高效的振動結構。光熙注意到它脖頸處閃過一串珍珠狀凸起,沿著脊椎消失在衣領深處。
“……”
沉默在這處實驗室中凝結成“蛛網”。
——又是謊言麼?
——那麼她究竟在期待我如何回答……
除開一些執念之外,光熙從來不是一個不識時務的人,她看到了代號“博士”的本質未知存在表現出的“善意”,但也察覺了善意表皮下湧動的人類無法理解的恐怖異物。
——什麼樣的回答會讓“她”感到滿意呢?是盲目的附和“它”?還是說出我真實的想法?
望著那張精致的臉,光熙自己都沒意識到,潛意識中,她已經將對方看作‘女性’。
光熙垂眸凝視兩人交疊的衣袖,布料褶皺裡她好像看到了些許正在滲出的粘液的觸角,在下一刻“它們”又幻化為點點星芒。
“抱歉……我剛才走神了……”
光熙垂下睫毛,讓陰影在臉頰織就順從的網。
“它們精妙得像是用神經末梢刺繡死亡......“她將喉結滾動,似乎在將自己的嗓音調整到更加舒緩的波段。
“隻是我這雙慣於劈砍的手在長久的歲月中早已形成難以更改的習慣,恐怕......不能完全發揮出這般細膩的殺戮作業。“
博士的腕關節突然以人類不可能的角度翻轉,指尖輕輕刮過光熙掌心生命線。這個動作讓袖管布料泛起水波般的紋路,仿佛有無數幼蛇在織物下交尾:“您原來是這樣想的呀~?”
光熙耳後忽然傳來貝殼摩擦似的輕笑,肌膚滲出冰山融雪般的寒氣。
在迷霧籠罩的陰影中它睜開額外的眼睛瞥了一眼自己的“穩定度提示係統”,滿意的看到光熙在進入研究所短短的時間裡為自己提供了30點穩定度。
“也是呢~我有點太亢奮了,從一開始就在自話自說的,滿腦子都是自己的事情~”
博士臉上和煦的笑意依舊,似乎一點也沒有因為光熙提出意見而生氣。
“而且~作為我的“合作者”,這種玩具級彆的東西確實有點不夠格……”
博士隨手將法典丟棄到迷霧之中,伴著一聲脆響,掌中的香爐被捏得粉碎,霎時間灰霧中浮現出三百張透明的哀嚎麵孔。
“光熙大人,您知道的吧,我的素材大多來自那位元帥的地下研究所?”
——果然是這樣麼……
光熙心底的猜測在這一刻得到證實,她現在身處之地果然是已然陷落的地下機密區域。
“在研究所的最下層,其實存放著一件非常特殊的‘收藏’……請跟我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