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北梁國西北的烏角山,一座破敗的山神廟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端坐於蒲團之上,一邊看著經卷,一邊琢磨著什麼。
山神廟外,一個半大孩子躲在一棵樹後,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不時看看廟裡的老人,然後又扭過頭看看身後吃草的牛兒。
那頭膘肥體壯的老黃牛悠閒地吃著空地上的嫩草,對於自己主人奇怪的舉動提不起半點興趣。
“要不要告訴他呢?可是這個老頭看起來凶得很,會不會是壞人。要是被他給抓走了,我以後就見不到爹娘,還有虎妞了。”
放牛娃心中糾結了半天,但畢竟涉世未深,還是一副純真天性,正當他準備起身告訴老者實情的時候,卻發現剛才還在廟裡的老人竟然消失不見了。
“乖乖,大白天見鬼了。”放牛娃嚇得叫出了聲,等他轉過臉,那老人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站在他的身後,一時間驚駭之情更甚,竟然尿了一褲子。
“你這個小娃娃,為何在此偷窺老夫。”看著放牛娃那副窘困的模樣,易雲罕見地笑出了聲。
放牛娃這時才反應過來,抱著身後的大樹,戰戰兢兢地問道“你是鬼還是人?”
易雲捋了捋胡須,饒有興趣地問道“你覺得我是人還是鬼?”
放牛娃道“我看你是鬼,不然怎麼住在那個鬼地方?”說完伸手指著不遠處的山神廟。
“村裡的老人都說,這座廟裡關著一隻惡鬼,會在夜裡出沒,抓走過路的行人,然後吃掉。你如果不是鬼的話,為什麼要和鬼住在一起?”
易雲有意捉弄那孩子,於是繼續問道“既然廟裡有鬼,那麼你為什麼又要到這裡來?你難道不怕那鬼扒開你的肚子,吃掉你的心肝。”
放牛娃咽了咽口水,故作鎮定地說道“我才不怕什麼鬼呢。我見你一個人待在破廟裡,所以好心過來提醒你一下。”
“我娘跟我說過,做人一定要心懷善心。隻有大家互幫互助,日子才能過得越來越好。倒是你這個老頭,沒事作弄什麼小孩子,真是好不害臊。”
經過一番交談,放牛娃對易雲漸漸放下了戒心,不再似先前那麼害怕,伸手解掉拴在樹上的繩子,牽起黃牛就往山下走去,臨走前還不忘繼續囑咐。
“該告訴你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你要是不知道好歹,被那惡鬼抓了去,可彆怪我。”
等那孩子離去,易雲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回到廟裡,拿起先前的經卷苦讀。
自他進入元嬰中期已有將近百年,在此期間他曾嘗試過各種方法,打破自身的瓶頸,但都以失敗告終。
通過與淩虛子的交手,再加上這些日子,不舍晝夜的苦讀,祖師白日烈所留下的經卷,讓易雲收獲頗多。
當今之世修煉體係大抵可以分為煉氣,築基,結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大乘,渡劫九個境界。
其中化神本質上隻是一個用來過渡的境界,這一境界的修士,需要將體內的神魂和元嬰融為一體,進而蛻變出元神。
當修士煉成元神,便可以掌握天地法象,一念之間演化無數分身。
這些分身穿梭於不同時空位麵,吸收宇宙中的能量,最終回歸本體之後,修士體內就會誕生出神通之力,對應的也就是合體境界。
而要想神魂與元嬰相合,從原理上來說並不難理解。
按照修仙界現行的修煉體係,認為二儀交構,乃生萬物,意為陰陽二氣相合,最終演變出萬物生靈。
其中陽者為魄,陰者為魂,魄為載魂之舟,魂為架舟之楫。
但千丈紅塵,若無邊之海,一朝不慎,為風浪所噬,以至船毀人亡。
若想超脫飛升,必須舍棄舊日種種,從破敗之中得見真我。
換言之修士若想超脫紅塵,必須為神魂塑造一具百劫不壞,千劫不滅的軀體,而這具軀體就是元嬰。
如果元嬰不夠堅固,神魂強行入主其中,便會招致殺身之禍。
因此在修煉的過程,修士需秉持赤子之心,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吸收煉化天地元氣,培育體內元嬰,最終水到渠成,修成元神合一。
但是,時代變遷,幾經巨變,環境早已不似當年,或是缺少元氣,或是壽元衰退,原有的修行理念並不適用於當下。
於是後世那些天資卓越之輩,為了能夠適應變化,便想出一種取巧之法,那就是通過吸收某種特殊的元氣,來提升元嬰的堅韌程度,從而讓其能夠適應神魂的強度。
這種方法雖然理論上可行度極高,但仍有不小的弊端。
一來是特殊元氣難以獲取,二來則是稍有不慎,極易境界跌落。
隻不過當下情況緊急,易雲深知,自己與赤追陽遲早會有一場既分高下,也分生死的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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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吸收特殊元氣進入元嬰後期顯然是不現實的。
那麼現在擺在他麵前就隻剩下一條路。
祖師白日烈所留下的經卷當中記載了一種名為五氣朝元功的法子。
這門法子要求修士收攝身心,心不外馳,情不逐物,使五臟真氣聚於丹田,而後儘歸元嬰,如此一來,便可抵得上百年玄修。
唯一的缺點就是,一旦行功就不能中斷,否則便會真氣逆流,經脈儘斷,輕則淪為廢人,重則當場暴斃。
也不知過了多久,易雲隨手把經卷丟到地上,然後揉了揉太陽穴,心裡始終無法做出決斷。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他害怕直麵死亡,而是始終放不下仇恨二字。
與自己最親近三名弟子接連隕落,讓易雲心中產生魔障,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
以他如今的心境,根本無法做到,五氣朝元功所要求的的心不外馳,情不逐物。
就在此時,一盞孤燈晃晃悠悠從不遠處的山坡爬了上來。易雲神識一掃,發現來人正是白日裡的那名放牛娃。
對方一手舉著一盞簡易燈籠,另外一隻手拎著一隻竹籃,顫顫巍巍地朝著破廟而來,從那張小臉上,不難看出其內心的不安。
放牛娃來到廟門前,見易雲正坐在蒲團之上,借著香案上昏暗的燈光讀書,頓時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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