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日子過得慢,像被掐了脖子的鐘,一格一格地走。
李二寶醒來的那幾天,一動不動地躺著,身上插著管子,氧飽和度監測器滴滴作響,像在提醒他,現在不是你橫的時候。
他倒也配合,沒鬨,也沒吭,連護士來翻身,他都沒怎麼皺眉。
隻是每天眼睛睜開以後,第一眼不是看窗外,而是掃身邊有沒有人。
通常都是楊露。
醫生說恢複得比預期快,但還遠不到能下床的地步。
偶爾靠在床背,翻翻楊露送來的文件。
更多時候什麼也不看,就眯著眼聽走廊外腳步聲,還有楊露收拾東西時極輕的動靜。
楊露依舊穿她一貫的馬尾發型和灰白色襯衫套裝,隻是比過去略微柔軟一點。
她一日三餐都自己送,湯水溫度拿捏得剛好,連一次苦藥都沒漏下。
“你總不能以後什麼事都記我一筆賬吧?”
第六天早上她笑著說,一邊幫他換新的繃帶。
“會記一輩子。”李二寶看著她,沒開玩笑。
楊露低頭收拾紗布,沒有回答,耳後卻微微紅了。
他們有時不說話,隻是靜靜坐著。
她在一旁看著平板電腦,把國內來的調查報告讀出來給他聽。
語速穩定,語調清淡,有時候甚至像在念一本錄音書。
“米彩的口供補了一段,她當年進銀座的方式有出入。”
“講。”
“她說,是劉榮約她去的,不是被誰挾持的。”
李二寶眉頭略皺,沒說話,隻是輕輕叩了下床欄杆,像是記下了這件事。
又過了幾天,楊露帶來了一小捧白色洋甘菊,說是醫院花房的護士讓她順手挑的。
她沒什麼插花技巧,就隨手放進水杯裡,結果意外地好看。
“你以前學過插花對吧?”李二寶問她。
“不會。”她坐下來,半開玩笑,“但是幫你插刀還是很容易。”
李二寶輕笑一聲,又咳了兩下:“還挺押韻。”
“彆笑太大聲。”楊露伸手按住他的胸口,手勢輕得像羽毛。
他忽然不說話了,目光落在她指尖上,像有什麼話在喉嚨打轉,最後沒說出口。
第九天晚上,她從窗邊關了百葉窗,轉身時發現他一直看著她。
“我在想,”李二寶輕聲說,“你要是早點出現,是不是很多事都能簡單點。”
楊露沒回他,隻是走過來,把他被踢到一邊的毛毯拉回,蓋住腿。
“我們現在不正好?”
她說,“你受著傷,我帶著賬,一筆一筆,還得清清楚楚。”
李二寶輕輕笑了一下,像是心裡剛飄過什麼不正經的念頭。
可剛想動,肋下一抽,又老實了。
他歎了口氣,嘴上還不忘嘴硬:“現在倒好,想吃虧都沒人讓你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