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寶輕輕晃了晃杯子,沒急著說話,隻是將杯沿抬到唇邊,抿了一口,才緩緩開口:
“所以我才隻放了兩份。”
他語氣不重,卻帶著明確的停頓,“到此為止。”
郝天明眯了眯眼:“你隻是試探?”
李二寶把茶杯擱回杯墊上,微微點頭:“嗯。”
“所以我現在做的,隻是試探。”
“這兩份資料,到此為止。”
“目的不是揭底,而是,引起注意。”
郝天明抬眼看他,慢慢道:“注意誰的?”
李二寶神色平靜:“注意那個還躲在水麵下、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第三人。”
“我不指名,也不給證,隻讓他們自己猜。”
他聲音不大,卻透出一絲鋒利:“在利益鏈的漩渦裡,最怕的不是敵人出手,而是‘同盟’反水。”
郝天明默了兩秒,忽然好奇:“你還準備了第三條線?”
李二寶看著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鋒銳:“你還記不記得——六年前港城有件事,震了一整年。”
郝天明皺眉:“你說哪件?”
“江源。”李二寶聲音放輕,卻像一記錘落在桌麵。
“一個文娛並購基金,表麵上說是文化出海、打造泛亞娛樂產業鏈,結果一年不到,項目爆雷,幾十億投資全線蒸發。”
“事後連帶牽出三家上市公司、五個信托通道、七位明星股東,背後捆著幾十個白手套賬戶……再”
“後來,一個當紅女星死在遊艇上,官方說是意外落水,輿論爆炸。”
客廳沉了一瞬。
郝天明緩緩靠在沙發椅背,臉上笑意消退了幾分:“我記得了。”
“那時候我還沒碰文娛,但江源這個名字我聽過。他在圈裡混得很深,表麵風光,實際就是個會搞和脫殼的老狐狸。”
“有次他請一桌人吃飯,左手拉的是金融城的大審計,右手摟著熒幕上的一姐,桌上那群人,沒人敢先動筷。”
他說著,頓了頓,眼神沉了下去:“後來突然說他死了。車禍,焚身,骨灰都送去海裡,連遺像都沒留下。”
“但就是他死的那一晚,整個基金盤崩了。”
“幾千號人資金鏈斷裂,最慘的一個家族,一夜之間破產,老太太自焚,小兒子從高樓跳下去,連名字都沒登進報紙裡。”
氣氛沉得像窗外的風都止住了。
李二寶點了點頭,淡淡道:“那兩顆牙,是假的。”
郝天明盯著他,眼神慢慢聚焦:“你查到了?”
“照片、賬戶流向、術後影像、聊天記錄,還有……他和幾位核心合夥人的密談錄音。”
“實錘?”
“比前兩條都重。”李二寶語氣不高,卻每個字都像釘子,“這次,我把這些資料,寄去了米國。”
郝天明眉頭一動:“目標是誰?”
“宋鴻業。”
空氣再次凝滯了一瞬。
郝天明靠在沙發上,久久不語,良久才低聲道:“難怪……他這幾年徹底隱了,聽說斷了一條腿,連兒子都不成樣子了。”
李二寶神色平靜:“五年前,他投了江源的並購盤,被騙走十八億。他不肯走,被人打斷一條腿。最慘的是,他兒子自殺未遂,成了植物人。”
“後來,他移民去了黃金海岸,從此銷聲匿跡。”
“他欠一筆賬,也有人欠他一條命。”
“這一次,我幫他,把那一頁舊賬翻出來。”
王遠東靠著沙發,盯著茶幾上的一縷嫋嫋熱氣,半晌沒有開口。
他不是沉默寡言的人,相反,他很擅長說話,尤其是在權謀交鋒時,用話語織網、用暗示鋪局,是他多年立於不敗的根本。
但這一刻,他在消化。
半分鐘後,他忽然一笑:“你這一手,夠狠的。”
“狠?”李二寶挑眉。
“江源的死局,等於撬開了當年文娛基金那口密封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