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飲了一口茶,姿態溫婉,從容得像是在分享一則旅遊市場的季節分析。
可她剛才那句“賭船出水、線索引爆、情緒激蕩、市值震蕩”,落在李二寶耳中,卻像針穿進水裡,沒聲,卻冷得極狠。
李二寶的手指在杯沿處頓了頓。
短短半秒,他神情未變,目光依舊沉靜,隻是眉眼間那一絲細微的不動聲色,在這一刻被風撕出一道裂口。
他緩緩抬起頭,聲音極輕,卻比之前任何一句都沉:
“線索的事……”
“你是從哪知道的?”
陳婉怡緩緩看向他,唇角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們自然有一套自己的情報係統。”
“馬六是旅遊口岸,但也是區域金融與流通數據的交叉點。”
“隻要你願意看,就能看出——那兩條人線,不是巧合炸開的。”
她輕輕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更何況,我對‘精確投放’這件事,尤其敏感。”
李二寶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並未發冷,但那種被識破後的靜氣,像是刀鋒被按住之後依然泛寒。
他沒問是誰。
因為這個局的源頭,除了他自己,知道的人——不超過三人。
王遠東那邊可以懷疑、可以追查,但絕不會承認;外部輿論隻看到炸點,卻沒人知道“是誰投出去的”。
而這個女人——居然一語揭穿。
還用了一句“我們隻投起勢的局”。
她在提醒他,她不是偶然路過的投資人。
她,是一個早就盯著局麵走向、甚至提前入場做空了“舊係統”的獵人。
她不需要你承認她說得對。
她隻需要你明白——她知道你是誰。
片刻後,李二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聲音卻帶著一點發乾的澀意。
“陳副總裁比我想得通透。”
“但也比我預料的……更早上船。”
陳婉怡微笑著,沒有否認,也沒有多解釋。
隻是輕聲問了一句:“所以,李先生現在——還打算把這艘船,當作孤島嗎?”
李二寶沒接她話。
他忽然問:“你來之前,你們董事會批了多少額度?”
陳婉怡微微一挑眉:“初步批的是二點三億美金,以文旅產業基金的名義,未來三個月可追加五千萬。技術上,資金可在七個工作日內就位。”
“但我不著急投。”
她微微一頓,眼神忽然柔下來:
“我更願意——等你再下一刀。”
“我想看看,這條船,到底能破幾層海。”
陳婉怡離開後,門口輕輕合上。
李二寶沒動。
他仍坐在原位,指尖緩緩轉著茶杯,桌上的沉香已經燒完,最後一縷煙緩緩在空中打了個旋,悄然散去。
他背靠沙發,目光落在那隻她剛剛握過的茶杯上,一動不動。
整整過去了五分鐘,屋內隻剩下風吹簾擺的細響。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杖聲。
“啪,啪,啪。”
郝天明穿著一件薄灰色中式長衫,左手拄著拐杖,右手還端著茶碗,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人送走了?”他問。
李二寶“嗯”了一聲,沒抬頭。
郝天明掃了一眼桌上那杯未收的茶,輕哼了一聲,在對麵坐下,抬手揭開茶碗蓋吹了口氣:“這女人不簡單。”
李二寶終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她知道港城那兩條線索是你扔出來。”
郝天明站在客廳中間,目光從陳婉怡離開的方向挪回,落在李二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