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淮河棚戶區。
豐裕街的瘋狂與漕幫總舵的算計,仿佛隔著無形的壁壘。
這裡隻有泥濘、破敗、揮之不去的黴腐氣息和深入骨髓的絕望。
秦昊身著不起眼的便服,隻帶了梁輔升和兩名精悍護衛,悄然踏入這片屬於忠義堂的地界。
然而,剛拐下漕運大道,踏入棚戶區深處,眼前的一幕便讓他胸中怒火騰然而起!
十幾個身著皂衣的衙差,如同驅趕牲口般,粗暴地推搡、嗬斥著幾個麵黃肌瘦、衣不蔽體的百姓。
推搡間,接連有人踉蹌著跌入汙濁的泥水坑,濺起肮臟的水花。
“縣衙征地!文書在此,速速畫押!”領頭的衙差滿臉橫肉,抖開一張蓋著猩紅大印的紙,聲音冰冷刺骨,壓過低低的嗚咽:“一畝地,紋銀一兩!朝廷的恩典,莫要不識抬舉!”
“官爺!行行好啊!”一個枯槁如朽木的老農掙紮著想從泥裡爬起,聲音嘶啞帶淚:“這一兩銀子……買半袋發黴的粟米都不夠一家人塞半月牙縫啊!沒了這塊地,我們……我們連這爛泥窩都沒處趴了哇!”
他剛直起佝僂的腰,旁邊一個衙差便不耐煩地伸臂狠狠一搡,老農“噗通”一聲又重重摔回泥裡,發出痛苦的悶哼。
旁邊,一個白發散亂的老婦猛地撲跪在地,頭顱“砰砰”磕在汙穢冰冷的泥地上,嘶啞的哭嚎如同垂死哀鳴:“求求官爺給條活路吧!這是我們一家子遮風擋雨的地方啊!沒了它,我們可怎麼活……”
“住口!”
張衙差眉頭擰成疙瘩,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煩與鄙夷。
他上前一步,厚重的官靴“啪”地踩在老婦麵前渾濁的泥水裡,濺起的汙穢泥點,星星點點落在她散亂的白發和襤褸的衣襟上。
“告示白紙黑字貼了三天!這是朝廷的政令!再敢阻撓公務,休怪鎖鏈加身,押入大牢!”他厲聲嗬斥,目光掃過驚恐的百姓揮手示意手下:“動手!把那刁婦拉開!”
“住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冰冷的嬌叱穿透喧囂,瞬間凍結了場中所有動作!
那聲音裡蘊含的刺骨寒意,讓所有人心頭一凜!
眾人驚愕回頭,但見一道靚麗身影正從棚戶區深處疾步而來。
正是葉清崖!
此刻,她那張秀美絕倫的臉龐上,往日清冷如月的疏離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凝若實質的冰霜煞氣!
一雙鳳目之中,怒火熊熊燃燒,幾乎要破瞳而出,銳利如刀鋒的目光掃過場中施暴的衙差,帶著令人膽寒的殺意!
她身後緊跟著幾名忠義堂的精壯弟兄,人人麵罩寒霜,怒意勃發。
葉清崖幾步搶到近前,目光如釘,死死鎖住那姓張的衙差頭子,玉手已按在了腰間那柄狹長鋒銳的刀柄之上!
一股淩厲無匹的殺氣驟然彌漫開來,壓得空氣都沉重了幾分!
受欺壓的百姓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立刻哭喊著聚攏到她身邊:“葉姑娘!救救我們吧!求求您了……”
葉清崖強壓怒火,低聲安撫了幾句,隨即猛地轉身,直麵那群衙差,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發顫:
“政令?朝廷的政令就是縱容爾等欺淩婦孺,強奪百姓活命立錐之地?!”她眼中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姓張的!你今日再敢動他們一根汗毛,我葉清崖的刀,認得你是哪個醃臢貨色,可認不得你口中那狗屁不通的‘政令’!”
張衙差被葉清崖身上爆發出的淩厲氣勢所懾,動作僵住,但仗著官皮在身,色厲內荏地尖聲叫道:“葉清崖!你……你想造反不成?!我等奉新任節度使秦大人鈞令征地!一畝一兩!這是上頭的鐵律!”
“好一個‘上頭’的鐵律!”葉清崖怒極反笑,那笑容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看來不給你們這群為虎作倀的鷹犬放點血,你們真當這新淮河邊的苦命人,是你們砧板上隨意宰割的魚肉!”
話音未落,“蒼啷——!”一聲刺耳的金鐵摩擦聲撕裂空氣!
寒光乍現,短刀已然出鞘!
凜冽的刀鋒直指張衙差,眼看就要血濺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