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義堂議事廳。
粗木長桌旁坐著七八人。
葉清崖居主位,除了齊猛、方卓,還有她最信任的幾位堂主:木工出身的陳老拐、捕魚為生的趙四爺、曾在藥鋪當過學徒的柳三娘,還有幾個在棚戶區頗有聲望的老人。
可以說忠義堂的骨乾全數到齊了。
燭火在廳內搖晃,牆上“忠義為先”四個大字在光影中若隱若現。
此時,葉清崖剛剛把此次營救小丫的經過說完。
齊猛皺起眉頭:“如此說來,這位秦大人,並不是表麵上這麼不堪?”
葉清崖頷首:“今日請諸位來,正是要商議此事。往後我忠義堂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與縣衙……與那秦昊打交道。”
趙四爺年歲最長,撚著胡須先開了口:“若秦縣令真如幫主所言,有些膽魄擔當,咱們是該適時調整與官府來往的章程。”
“怎麼?”齊猛冷哼一聲,語氣生硬:“沒了他秦昊,咱們忠義堂就活不下去了?”
陳老拐接話道:“老四的意思,恐怕不是這個。眼下誰都知道,咱們跟漕幫是死對頭。既然縣衙如今也跟秦是非那幫人不對付,那便有聯手對敵的可能。”
“不錯,”趙四爺點頭:“總好過咱們單打獨鬥。”
齊猛嗓門提了起來:“我並非反對聯手,是反對跟那等自身難保的‘貴人’聯手!他能給咱們什麼?空口白牙的好聽話?”
一旁的柳三娘輕歎一聲:“齊堂主,莫要太過意氣用事。”
“我怎麼就意氣用事了?”齊猛梗著脖子。
柳三娘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向他:“既然話說到這兒,不妨挑明了講。齊堂主究竟是擔憂與官府合作不利,還是……擔憂幫主與那秦縣令來往過密?”
“你胡唚什麼?!”齊猛猛地一拍桌子,脖頸青筋暴起,聲音陡然拔高。
“我胡唚?”柳三娘不慌不忙:“若非如此,方才幫主已細說秦昊為人膽識,還有那天對幫主與你有援手之情。咱們江湖人,最敬重的不就是這等有擔當的漢子?怎地到了你嘴裡,就成了‘無用之人’?退一萬步,他縣令的身份擺在那兒,豈能真是無用?”
齊猛被戳中心事,麵上漲紅,又無從辯駁,隻得惱羞喝道:“他救我又如何?誰知安的什麼心!前次他來咱們這兒處置張衙役那事你忘了?跟個窩囊廢似的,自身都難保!咱們憑什麼往上貼?”
“你看看,這還不是意氣用事?”柳三娘搖頭:“我一個婦道人家都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怎知他那日不是故意做給人看的?”
“你又憑什麼斷定他不是演的?”齊猛聲音越發尖銳:“說一千道一萬,得拿出實實在在的東西!光靠猜度,那才叫真糊塗!”
眼見二人越吵越凶,葉清崖蹙緊眉頭,清喝一聲:“夠了!”
廳內霎時一靜。
她看向齊猛,目光沉靜:“齊堂主的意思,是隻要秦昊能證明自身價值,或能拿出切實助益我忠義堂的東西,便肯與他合作?”
“不錯!”齊猛答得乾脆。
葉清崖環視其餘眾人:“諸位也是此意?”
眾人互相交換著眼色,有的看向柳三娘,有的瞥向齊猛,雖未明言,但那沉默中的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既如此,”葉清崖沉聲道:“此事暫且擱置。待秦昊確有助我忠義堂之實,再議合作不遲。”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急促腳步聲。守門弟兄入內急報:“幫主,秦縣令與那位武大人,已在門外求見。”
“哦?”葉清崖眸光微動,起身道,“快請!”
說罷,她已率先向廳外走去。
眾人見狀,紛紛起身跟隨。
柳三娘、方卓等人緊跟在葉清崖身後,齊猛則與趙四爺、陳老拐落在最後。
剛至門廊,便見秦昊正邁步踏入院中,身後果真隻跟著武衛國一人。
二人皆是一身半舊青衫,模樣倒更像是訪友的讀書人,而非執掌一縣的官老爺。
“秦大人。”葉清崖抱拳行禮。
見廳內湧出這許多人,秦昊明顯一怔,隨即也抱拳還禮,態度從容:“葉幫主,諸位。秦某不請自來,叨擾了。”
“大人言重了。大人屈尊光臨,是我忠義堂之幸。有失遠迎,還望恕罪。”葉清崖側身相請。
引客入廳,隻見長桌上茶盞猶溫,顯是方才正在議事。
秦昊麵露歉然:“看來秦某來得不巧。若諸位尚有要事商議,秦某改日再來。”
“無妨,正事已畢。”葉清崖說著,便要將主位讓出:“秦大人請上座。”
秦昊卻擺擺手,自行在長桌一側坐下:“冒昧登門已是失禮,客隨主便,秦某在此便好。”
這番舉動,讓幾個老江湖暗自點了點頭。
至少,這位縣太爺,懂規矩,不拿架子。
葉清厓將在場眾人一一向秦昊引薦,秦昊也將武衛國介紹給眾人,用的身份自然是新區建設委員會副主任。
眾人雖不明這“副主任”是何官階,但聽得在秦昊之下主事,便知分量不輕,不敢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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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衛國心下感激,對秦昊的姿態愈發恭敬。
眾人重新落座。
葉清崖摒去寒暄,開門見山:“秦大人今日親臨,不知有何指教?”
按常理,她該屏退左右密談,但方才堂內爭執未定,此刻反而不好避開眾人。
秦昊渾不在意,從懷中取出一卷圖紙,於桌上徐徐展開。
燭光躍動,映照出圖上細密工整的線條與標注。
“這是……”陳老拐眯起眼,他早年接觸過木工圖紙,略能看懂幾分。
“淇縣‘永安新區’第一期規劃圖,”秦昊聲音平穩清晰:“說得更直白些,是棚戶區改造的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