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琳希德是什麼時候察覺到齊格飛平靜表象下的異常的?
——毫不客氣地說,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
早在那一晚國宴,當所有人舉杯歡慶時,她卻捕捉到齊格飛目睹那張毛毯時的神情。
那種暴風雨前夕般的平靜,那種壓抑到幾乎要溢出的憤怒,克琳希德至今也隻見過一次——英靈墓園送彆伏爾泰後的齊格飛。
在那之後,“浪潮”便粉墨登場,白堊舊都陷入一片火海,三萬顆人頭滾滾而落。
是的,彼時的齊格飛,與此刻的齊格飛近乎如出一轍。
那份憤怒,宛如是憎惡命運的不公,要將不公碾碎的瘋狂。
隻是沒人察覺到這一點。
國王以為那張毛毯讓宰相釋懷,獸人們以為禮物使勇者解了氣,於是滿堂喜樂,觥籌交錯,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下結束宴會。
不會有人相信,也不可能有人相信——狼王家眷的慘劇竟能像不沉之死一樣,給齊格飛帶去彆無二致的洶湧憤怒。
這些天,克琳希德一直在觀察著齊格飛和宰相府,這才有了現在的這一幕。
“……齊格飛先生,你們要去哪?”
王女的聲音在風裡輕顫。
齊格飛望著她,沉默良久,忽然偏過頭,淡淡道:
“上船啊,還愣著乾什麼。”
芬裡爾這才回過神。
他最後凝視了曾經令他心馳神往的少女一眼,隨即猛地眯起眼,像是斬斷什麼念想般果決轉身,一頭紮進船艙陰影。
其餘人紛紛跟上。
楊靜經過齊格飛身側時,壓低聲音問:“你怎麼打算?”
她也沒料到,計劃順利進行到最後,卻偏偏被最不該出現的人攪亂。
“無所謂,按原計劃行事。”
齊格飛語氣淡淡,似乎全沒把眼前這一幕放在心上。
楊靜怔了一瞬,視線在齊格飛和克琳希德之間交錯片刻,終究沒多言,轉身登艦。
待眾人悉數上船,艦首拔錨,羅蘭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聲音急迫:
“閣下,您是為了團長嗎?”
“是,但不僅是為了傻大個。”齊格飛目不斜視:“還有我自己。”
羅蘭胸口劇烈起伏,幾乎是脫口而出:
“我要去!在下願儘綿薄之力!”
此刻的他渾身板甲,杜蘭達爾扣在背上,全副武裝,儼然在來之前就已經有了打算。
“老子也去。”
雷光雙手插腰,吊著眼皮:“先把話撂這兒,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而是通知你。不管你是怎麼安排的,老子都會跟著去。”
齊格飛瞥著這倆傻子騎士,沉吟許久,眸光猛地一抬。
風聲頓止。
萊茵河掀起的浪花驟然凝固,漆黑籠罩天幕,一座聳立如山的城堡在河麵一閃而逝。
“……”
“……!!”
麥克維斯瞳孔顫抖著,喉頭發出不明所以的哼聲,羅蘭背脊冷汗直流,浸濕了盔甲。
齊格飛盯著他們,刻意緩了片刻,給這倆直腸子一個反應和思考的時間,隨後才冷聲道:
“這件事,和摩恩,和你們,沒有一分錢的關係。懂了嗎?”
兩名騎士齊齊噤聲。
麥克維斯和羅蘭雖然頭腦簡單了些,但總歸還是比伏爾泰和卡塔麗娜來得靈光。此刻也是明白為什麼齊格飛這次要瞞著所有人獨自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