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三姓寨,早已是銀裝素裹,白雪皚皚的群山綿延數百裡。
蜿蜒的盤山公路早已被厚厚的積雪覆蓋,隻留下一些深淺不一的腳印,延伸向遠處山林間那些被白雪裝點的村寨。
楊浩宇開著車,小心翼翼地行駛在熟悉又陌生的山路上,寒風如刀子般刮過山間,卷起陣陣雪粒,吹打在車窗上;車輪碾過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流逝。
當他們終於抵達三姓寨鄉政府所在地卸甲坪時,整個鎮子都沉浸在一片喜慶的氛圍中。
春節還有一個多月,可忙碌了整整一年,冬日裡卻無事可做的山裡人早早地就開始過起了春節。
三姓寨那條一字長蛇街道上,家家戶戶的大紅燈籠已高高掛起,在白雪的映襯下格外鮮豔奪目。
鞭炮聲“劈裡啪啦”地此起彼伏,煙花閃現,照亮了山鄉漆黑的夜空,零星的紅色碎屑散落在雪地上,宛如一朵朵綻放的紅梅。
楊浩宇在母親的指揮下將車停在一個又一個熟人家的門口,等待母親為她們拿去禮物,聽他們有一句無一句的寒暄。
他顧不上寒冷,搖下車窗,深吸了一口氣,熟悉的山間氣息夾雜著喜慶的味道撲麵而來,讓他不禁感慨萬千。
第二天就是堂弟的婚禮了,當晚他們就從三姓寨鎮子上趕回了老家下浜。
農曆冬月二十八一大早,楊浩宇一個人走上童年記憶裡的石板路,從下屋場上到中屋場再到上屋場,去了爺爺的墳頭,又輕鬆地爬上了兒時看起來高不可攀的甑子包。
他在晨霧中的甑子包山頂上追憶了許多許多塵封了多年的往事,感慨萬千......
當他從山頂返回下屋場時,來賓早已就坐,婚禮已經準備進行了。
堂弟的婚禮在楊氏老祠堂舉行。
這座曆經歲月滄桑的老祠堂,靜靜地矗立在寨子中央,青磚灰瓦,飛簷鬥拱,每一處都鐫刻著時光的痕跡。
祠堂門口,兩尊石獅子威風凜凜地守護著,雖然表麵已經布滿青苔,但依然不減當年的威嚴。
楊浩宇踩過門口的積雪走進老祠堂,腳下發出“沙沙”的響聲,簷角的冰淩正滴著水,一滴一滴,像極了爺爺當年講述開山故事時渾濁的淚。
祠堂內,早已是人聲鼎沸,熱鬨非凡了。
十裡八鄉的親朋好友們圍坐在一起,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相互寒暄著。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酒香和飯菜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
堂弟李進城穿著一身筆挺嶄新的中式禮服,正穿梭在人群中,忙著招呼客人。
看到楊浩宇進來,他立刻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酒氣。
三姓寨的婚禮實行的是流水席,從結婚前一兩天開始就有酒席,到點了就開飯,有酒有肉,放開肚皮吃喝就是了。
看樣子,自詡酒量大的表弟李進城,早上已經陪客人喝過一輪酒了。
“浩宇哥,你跑哪裡去了?等你半天了!”
堂弟大大咧咧地攬過楊浩宇的肩,說話時噴出的酒氣帶著一股辛辣的味道。
“你曉得咱們三姓寨的來曆不?”
李進城不等楊浩宇回答,便拉著他走到祠堂正中,指向那把懸掛在山牆上的青銅大斧。
那把青銅斧鏽跡斑斑,斧刃上斑駁的痕跡仿佛還帶著百年前的血腥,斧柄上纏繞著褪色的紅綢,顯得古樸而又神秘。
“楊、薛、羅三姓先祖,就是靠這把開山斧......”
堂弟的聲音變得低沉而莊重,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