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個多月,盟軍部隊再次抵達了比賽大水庫這塊北非法軍的傷心地。沙漠裡沙塵太大,覆蓋住了大部分交戰痕跡,隻有那些炮彈留下的大坑還在提醒著眾人,曾經有兩千多法軍官兵在此地枉送了性命。
“我有罪。”麵對散落一地的烈士遺骸,神色晦暗的法軍總參謀長朱安一遍又一遍地絮叨,“我有罪。”
德內爾同樣陰鬱地呆在不遠處,一言不發地凝望著麵前盜墓者搞出的“傑作”。這群該死的人渣在德國人離開之後,就把掩埋好的屍體又挖出來,肆無忌憚地剝去屍體除內衣外的所有衣物後,而後任由屍體暴露在外。
兩個月過去,這些屍體早就在烈日的烤灼下變得骨似黑炭,其狀之慘令人目不忍睹,抵達此處的法國第十九軍官兵見此無不潸然淚下。
德內爾在此地呆了不多時,便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告訴朱安和科爾茨,他將在解放比賽大之後再回到這裡正式悼念,接著帶上跟著他的美國副官,乘吉普車去追趕美軍大部隊。
這天是1943年5月6日,美軍正集中第1、9、34三個步兵師和第1裝甲師四個師六萬多人的兵力對比賽大發起最後的攻擊,而在美軍之外,隻有法第十九軍的突尼斯師也參加了巷戰,兩個英國集團軍都還沒突破德軍的防線。
儘管造成這一形勢的一大原因是美軍在二、三月份的拙劣表現,德國人憑此認為美軍不足為患,因此隻安排了最少的部隊防禦美軍,但這不妨礙美軍官兵的揚眉吐氣。成千上萬的美國大兵高喊著數百種嚴肅或荒誕的口號,一股腦地湧進古老的比賽大。
當地的居民也給予了美國人熱烈的回應,他們對這群解放者的駕臨感到極大的歡忻。軸心國軍隊進駐比賽大的日子裡,他們真切地體會到了亡國奴的辛酸,缺乏補給的德國和意大利軍隊不僅見什麼搶什麼,還奸淫婦女、猥褻兒童。更有甚者,在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守住比賽大之後,非洲軍團動用了大量炸藥,將這座城市中一切有價值的建築和設施夷為平地。
無怪乎城中的法國人和突尼斯人恨不得將這群侵略者碎屍萬段,和德內爾同乘一車的喬治·巴雷少將(突尼斯師的師長)見狀不由得感慨“我從來沒見過法國人和突尼斯人這樣歡迎同一事物。”
他回過頭,對身旁一言不發的德內爾說“阿爾及爾那邊的事情也該有個結果了吧?”
“什麼事情?”心不在焉的德內爾起初並沒有反應過來,隨口反問之後,他才意識到巴雷少將問的是戰鬥法國與北非法軍的競爭結果,於是他恍然大悟道,“哦,那個事,可能有結果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有段日子沒聯係戴高樂將軍了。”
“你在非洲立了這麼多功勞,戴高樂就不打算給你升個官?”
“官升不升都無所謂,隻要能把德國佬趕出法國,讓我當大頭兵我也樂意。”德內爾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的比賽大,“唉,要是巴黎也變成這個樣子,那真是糟糕透頂。”
巴雷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顯然覺得德內爾這人無趣到了極點,明明勝利已經近在眼前,卻還擺出這份悲天憫人的樣子,就像對著迦太基的廢墟潸然淚下的小西庇阿一樣掃興。
掃興的德內爾儘管對一切事物都失去了興趣,但還是意識到巴雷的提醒他已經快一個月沒有同戴高樂交流過了。薇爾莉特被捕的事令德內爾方寸大亂,唯恐從戴高樂那裡收到壞消息,但現實不可能靠拖延逃避,有些事情——即使是噩耗——也總得他去麵對。
當晚,美軍和法軍就占領了大半個比賽大,俘虜了成千上萬的德意傷兵、非戰鬥人員和文職人員,準備第二天再去肅清困守郵政大樓等孤立據點的死硬軸心國軍隊。戰場大局已定,德內爾自然清閒下來,就趕緊想辦法同戴高樂聯係。
誰知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任何同戴高樂聯係的辦法,他甚至連戴高樂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深感於自己作為戰鬥法國將領的不稱職,德內爾慚愧地找到了朱安,後者仍為收拾水庫附近法軍官兵遺骨之事而意誌消沉。聽到德內爾想聯係戴高樂後,朱安毫不介意地允許他使用第十九軍的通信設備“去用吧,很快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看來在自己“擺爛”的這段時間裡,合並兩股抵抗力量的阻礙已經完全煙消雲散了。
於是德內爾惴惴不安地向盟軍司令部發了電報,請求同戴高樂聯係,過不多久,屬著艾克名字的電報便發了回來,讓他直接到迪內河穀,德內爾照做了。兩個小時後,他在河穀的一個農家院子裡見到了艾森豪威爾和布萊德利,兩人的臉上都看不出即將戰勝的喜悅。
“辛苦了,讓。”艾森豪威爾手裡拿著一個從地上撿起來的德軍木質涼盔,對德內爾說,“這段日子你沒跟戴高樂將軍聯係?”
“沒顧得上。”德內爾故作平靜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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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森豪威爾聞言和布萊德利對視了一眼,隨後丟掉手上的鋼盔,拍著德內爾的肩膀,鄭重地向他表示感謝“沒有你,我們不會這麼快就進入比賽大。”
“這下輪到英國佬出洋相了。”布萊德利則在一旁譏諷著盟友,看得出來,這些日子他真是煩透了那群汙蔑他部下、拿美軍背黑鍋的英軍將校。
“去忙你的事吧。”艾森豪威爾向屋子裡一歪頭,“順便,恭喜了。”
“恭喜什麼?”
“戴高樂贏了唄。”
戴高樂的回信證實了艾森豪威爾的話。
“吉羅已決心辭去‘最高統帥’,並邀我近期會麵,商討(而非告知)統一抗戰軍政事宜,賴北非士氣民心所向及自讓與勒克萊爾以下全體戰鬥法國官兵之奮鬥,英美業已承諾在談判中不設阻礙。”
這條消息並沒有引起德內爾太大的反應,盟軍放棄壓製戰鬥法國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第二條信息才真正令德內爾精神一振“據可靠消息,v夫人安全無虞,近日必有佳訊傳來,儘可高枕無憂。”
一滴眼淚模糊了電報紙上的字跡,德內爾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將軍!”電報員發現了德內爾已經搖搖欲墜,趕緊讓出了自己的座位,“要不要叫醫生?”
癱坐在板凳上的德內爾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不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