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晨凱幾乎在這一瞬間，眼神裡迸發出來了前所未有的激動。
可是，幾乎在這須臾之間，他卻很快冷靜了下來。
說實話，他早已過了對生活抱有不起實際幻想的年紀了。
甚至於，身上也多了歲月雕刻的痕跡，不再那麼棱角分明，甚至變得多了幾分平淡和隨和。
不是不爭，是認清了事實之後，選擇了和生活和解。
對於陳路的事跡，他雖然也有耳聞，也很清楚，這和大多數的人不太一樣。
可是……
讓他去選擇相信，不惜代價賭上一切，胡晨凱有些不敢。
不是說胡晨凱懦弱無比，不敢去把真實的事情講出來。
而是……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那些學生們，又不由得歎了口氣。
因為他不敢把這些孩子們的未來去當成籌碼和賭注。
雖然說，胡晨凱也很清楚，哪怕自己被處分了，這些學生也會被換到其他導師那邊，也不會說沒有老師。
可是……
一旦更換了老師，而且他胡晨凱的學生，那些老師都不敢去讓他們做實驗或者是參與到一些工作中去。
萬一人家自己被牽連怎麼辦？
所以，他內心的那一股子突然奔湧而來的熱血，卻也逐漸冷卻了下來。
這邊，一名師兄忍不住看著溫明善：
“明善，你確定……你這個陳老師可靠嗎？”
聽見這話，溫明善內心篤定，脫口而出：“我確定！”
“若是說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敢去這麼做，而且有能力這麼做。”
“那絕對隻有陳校長了！”
溫明善對於陳路，或者說，潼川省中醫藥大學的孩子們對於陳校長，那簡直是發自內心，源自於靈魂深處的敬佩。
現如今，潼川省中醫藥大學的水平和實力，其實正在飛速飆升，說是已經趕超上了首都中醫藥大學這或許不現實。
但是，假以時日，這絕對是能做到的。
因為在去年的最新科研成果統計中。
潼川省中醫藥大學的科研經費，排名中醫藥大學全國第一。
將近五百多億人民幣！
這是一個何其誇張的數字？
潼川省中醫藥大學是不能和類似於清北人浙複以及哈工大等這些綜合院校相比的。
因為，人家的這些大學都是綜合性的大學，人數之多，專家數量，人才儲備，以及科研實驗室都不是一個單純的中醫藥類的大學可以比擬的。
所以，單說人均科研經費，潼川省中醫藥大學斷崖式的領先。
而且，可以這麼說，同等水平的專家教授，遠遜色於潼川省中醫藥大學。
就連潼川省中醫藥大學的一些碩博研究生，隻要你有能力，就可以獨立申請課題。
從這一點，幾乎是全國任何一所高校都做不到的。
這也是潼川省中醫藥大學今年能吸引來那麼多人才的主要原因。
而且，這些人才還是人事處從哪些頂級院校挖來的。
現如今，潼川省中醫藥大學的師資力量已經上升到了一個特殊的級彆。
單說高等人才，院士、國醫大師、或者長江學者的人數，其實真的不遜色於其他大學了。
一頓飯，大家吃的也有些索然無味。
畢竟，原本是慶功宴的，現如今，教授也沒有評選成功，直接讓本次慶功宴多了幾分無奈和傷感。
大家都有些為這個世界的殘酷和現實感覺有些憋屈。
……
……
不過，相比於此時此刻屈服於現實無奈的胡晨凱，高鶴這幾天的心情是真的好。
首先是得到了一個稱心如意，而且知進退，甚至是懂事兒的的何韻。
讓他老夫聊發少年狂。
其次……
這邊高鶴的幾個課題，也被院裡麵推到了首都市的進步獎。
最後，便是國家中藥標準製定委員會這邊傳來了消息，據說要開會商討中藥標準了。
現如今，國家在一帶一路上麵不斷推動中醫藥的發展。
如此一來，也加快了中藥標準的進程。
到了這個地步，無非就是兩條路了。
這邊，高鶴和其他幾個之前中醫藥標準委員會的專家坐在一起。
“你們說，這一次國家會議，會有什麼結果啊？”
“怎麼飄忽不定的！”
“到底是獨立製定標準，還是要加入藥典。我怎麼有點摸不清楚了？”
這時候，一個男子笑了笑：
“對我們來說，其實沒有損失的。”
“如果要加快製定標準，就必須要加大在標準製定方麵的力度，加大投入，擴充人員，加快進程。”
“我們就需要承擔更多的科研任務。”
“科研經費自然少不了。”
“可若是加入藥典，自然也不是壞事兒，到時候，我們的公司，也一定是國內標準最完善的公司。”
幾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嗬嗬嗬嗬！”
“高教授，你說呢？”
高鶴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嗯，這些都是好事兒，其實高層任何時候有任何動作，對於我們科研工作人員來說，都是沒有什麼區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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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得到了幾人的認可。
可這時候，突然朱鬆嶺想到了什麼：“但是，我覺得，大家最近最好可以低調一點。”
“這個陳路，我在錦川市的朋友告訴我，最好不要亂招惹。”
“說這個人，就和瘋狗一樣，喜歡亂咬人。”
“大家最近我覺得還是適當的低調一些比較好。”
此話一出，幾人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要我說，朱院士還是太保守了！”
“你也不想想，都一周了，一點火星都沒有，這陳路要是真有本事，他也不會等待這麼久了。”
“大家說是吧？”
高鶴微微點頭：“其實歸根到底，這一次315的事情鬨得其實也有些不好看！”
“趙友國在幫助徐凱盛造勢。”
“如此一來，卻讓我們多家公司的利益收到了直接的損害。”
“而且，民間對於我們的風評，有些糟糕。”
“這一次，美心美康集團，他答應給我們股份，讓我們參與進來。”
“我覺得大家應該保持一下口徑，統一起來。”
“畢竟，美心美康進來，對於我們，其實也是一種衝擊力。”
“他們想要擺脫我們，獨立發展，這顯然是有些不厚道！”
“我們幾個，必須要至少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才可以。”
“陳路的問題，我們暫時壓根不需要去考慮，即便是要調查，也隻是找蒼蠅，老虎不好惹，最重要的還是一群虎！”
“我感覺，他百分之百，不可能去找我們幾個下手！”
“最多是對下麵的醫藥公司，或者一些其他的教授，進行調查。”
“我們目前承擔的中醫藥標準以及中醫藥現代化的最大份額的課題，如果沒有了我們。”
“誰來頂替接班，誰能做得了這些課題？”
“你們說對嗎？”
大家聽見之後，認真點了點頭：“嗯，有道理！”
“這一次，美心美康的市場評價，不斷增高，而且石乃漢方集團在這一次中，把很多成品保健方引進來，市場反響很好！”
“他們的溯源體係，其實也是一個優勢！”
“我覺得，除了股份之外，我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把我們的藥材加入這個溯源體係之中。”
“以及，我們完全可以改善土壤，引進石乃家族的中醫藥種植領域的優勢。”
“如此一來，才能穩固主我們的利益！”
“還有，傳統中醫藥家族的地位，在這一次中，衝擊很嚴重。”
“無論是於家、廖家還是黎家等等。”
“這些老牌家族，以前太強勢了，這一次，也算是一次打擊！”
“我覺得，我們聯合起來，倒也可以和這些老牌家族爭奪一番。”
這一番話，頓時得到了眾人的響應。
他們這些人，大多數是吃到了時代的紅利，趕上了好的風口。
早些年，作為凱盛華資內部的醫閥，他們也的確參與了很多市場上的財富分割。
而這一次，看見老牌的中醫藥世家逐漸凋零，他們也萌生了爭奪市場的打算。
而且，他們沒有傻乎乎的創辦什麼學會和組織。
隻是私底下見麵，壓根看不到任何利益往來的牽扯。
擔心就是被有些人的注意！
高鶴一聽這話，頓時瞪大眼睛：“這是一個好辦法！”
“不過……”
“說起來提高中藥質量，我這邊還真的有些類似的人才。”
“我倒是可以接觸一下。”
“大家也是如此。”
聽見這話，眾人紛紛點頭：“嗯，這是一個辦法。”
……
……
高鶴回到學校之後，甚至主動聯係了一下胡晨凱。
“小胡，有時間嗎？”
“來一趟我的辦公室。”
接到高鶴的電話，胡晨凱第一反應不是受寵若驚，而是……有些擔心。
甚至說實話，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的不願意和高鶴扯到一起。
可是，畢竟人家是學校的領導和前輩，拒絕也是不合適的。
“高院士……您好！”
“我現在過去嗎？”
高鶴微微一笑：“嗯，不用客氣，你過來吧！”
掛了電話之後，胡晨凱看著自己手裡的這一份課題計劃書。
思來想去，忽然萌生了一個特殊的想法！
其實！
胡晨凱當然知道高鶴是怎麼想的了？
無非就是打一棒子給個糖吃。
這種套路，他已經習慣了。
可今天，胡晨凱原本計劃是抓住機會，握緊這一顆糖，讓自己的課題申請下來。
可在這一瞬間！
胡晨凱猶豫了，他忽然有了另外一個想法。
他直接打印了另外一份文件。
隨後，胡晨凱眼神裡多了幾分光芒。
……
……
與此同時，掛了電話的高鶴嘴角微微上揚，甚至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看著窗外下麵的教學樓和行政樓，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超然世外。
自己看似沒有在學校擔任任何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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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學校的方方麵麵，卻離不開自己。
頗有一種不在三界內，脫離五行中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其實，無論是高鶴，還是何韻，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罷了。
隻是定位有些不一樣。
區區一個教授的職位，就可以讓高鶴把這些人拿捏斡旋，甚至是把人拿捏得死死地。
比如何韻！
何韻這種年輕人，吃慣了好處，並且也沒有拚搏的能力和精神，可偏偏生得一副好臉蛋還有身材保養的很好。
在高鶴眼裡，他很喜歡這樣的人。
因為你隻要吃到了不勞而獲的好處，就很難戒掉。
人就是這樣，當一切來的太容易的時候，就逐漸依賴上的不勞而獲。
其實，高鶴從一開始就看重了何韻。
但是，高鶴的手段很高，他不會強迫對方，隻會因勢利導。
讓何韻主動投懷送抱。
這一次，所謂的教授名單，高鶴一開始就看見了，高鶴和胡晨凱都不在上麵。
但是，看見何韻在候選名單上，他便主導了這一次的事情。
何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讓高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而且兩人，都是有家室，何韻也是如此，不可能對自己死纏爛打。
她會乖乖的成為自己的玩物。
可是！
胡晨凱，也是他高鶴手底下的一步棋。
胡晨凱有能力！
毫無疑問，剛來學校，就幫助他完成了一個課題，甚至那時候，心高氣傲的很啊！
對於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封殺，磨滅對方的銳氣，可偏偏還有給一點希望。
讓他在逆境中成長。
可還要給予適當的關心。
如此一來，才能更聽話。
甚至於，隻要不成為教授，胡晨凱就一定會拚命。
對於這種草根，逆襲才是王道，而且是不斷地往前走，是他們這種人最喜歡做的事情。
隻要你能吃苦，你就會有吃不完的苦！
可是，偏偏這種人，對於吃苦，並不排斥，甚至有些……癡迷。
畢竟“失敗乃成功之母”，這句話是那些人最喜歡的，也是最推崇的。
胡晨凱，高鶴是有需要的。
可惜啊！
這個人，太過於執拗了，缺少了幾分圓滑，也不敢讓高鶴放心的去用。
他擔心，對於這種人，用不好了，自己得栽跟頭！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上了賊船，這才行。
今天就是高鶴準備校驗一下自己調教許久的胡晨凱，是否想通了！
很快……
胡晨凱敲響了高鶴的辦公室門。
“進來。”
高鶴的聲音似乎永遠帶著幾分溫和，配合那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書生氣的模樣，給人一種信任感。
在電視裡，這種人，永遠都是正麵人物，一身浩然氣，兩袖坦蕩風，滿目書卷氣，一心做學問。
“高教授，您找我。”
胡晨凱進來以後，臉上多了幾分苦悶，沒有絲毫的桀驁，甚至眼神裡看著高鶴的時候，帶著幾分討好和諂媚。
高鶴看見胡晨凱，忽然哎的一聲，歎了口氣。
隨後搖了搖頭。
“坐吧。”
“喝點茶。”
“我聽說你……這一次評選教授，又沒有上去？”
聽見這話，胡晨凱默然搖頭，苦笑幾分，多了幾分無奈和滄桑。
“高教授……”
“是的。”
“我沒有上去。”
“可能自己的修行還不夠吧，還需要努力。”
高鶴聞聲，也是深深的歎了口氣，看著胡晨凱，認真說了句：
“你啊！”
“小胡。”
“說句實話，對於你，我一直都很看好！”
“我三番五次，邀請你加入我的課題組，卻被你拒絕了。”
“可是，這件事兒，我也沒有在意。”
“在我眼裡，你依然是我最看好的人。”
“其實，這麼多年來，在我眼裡，你甚至可以說是我的學生。”
“你現在能有這一番際遇，我其實覺得，不是壞事。”
“站在人生長度來看，其實，磨礪不是壞事兒，我堅信一點，梅花香自苦寒來。”
這時候，胡晨凱突然搖了搖頭：“是啊！”
“梅花香自苦寒來。”
“我一直以來，都無比堅信這句話。”
“可是……”
“現實並非如此。”
“我在學校這麼多年了，趕上了分房，卻沒有分到房子。”
“現如今，孩子也大了，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我和我妻子，就那麼一套房子，還在還房貸。”
“說實話，梅花香自苦寒來，可是……太過於苦寒，梅花得凍死吧？”
“我現在真的覺得，人生，努力的確很重要，可是……選擇也同樣重要！”
“做科研，是我的夢想。”
“可是，前提是得活著才行啊。”
胡晨凱的話，說的多了幾分憤世嫉俗的感覺。
而高鶴聽在耳中，卻很開心。
沒錯！
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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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的也是這樣的胡晨凱。
可是！
高鶴這時候，看著胡晨凱，卻皺眉說了句：“小胡！”
“說實話，你這話，挺讓我失望的。”
“我今天讓你過來。”
“不是想要聽你說這些話的。”
“我是覺得，你其實是有能力做好的，也有資格拿到更好的待遇。”
“你怎麼能這麼沮喪呢？”
此話一出，胡晨凱直接把一份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高教授，您身在高位，不知人間煙火。”
“可是，你看看！”
“我現在，都得借錢過日子了。”
“我兒子結婚都結不了了。”
“你說說，我……我該怎麼辦？”
“我希望申請一下學校的福利住房。”
“希望您批準一下。”
看著胡晨凱這般模樣，高鶴突然說了句：“哎……”
“誰還不是被現實壓彎了腰呢？”
“這樣吧！”
“這個學校的廉租房，我是沒有辦法給你申請的。”
“學校有規定。”
胡晨凱激動的說到：“我……我都沒有申請到當初的分房子，為什麼……為什麼就連廉租房都不能給我呢？”
聲音很大，甚至似乎是吼出來的。
高鶴皺眉，直接說道：“行了！”
“你冷靜冷靜！”
“我既然這麼說，顯然是有其他辦法的。”
“你急什麼啊！”
說話間，高鶴直接從抽屜裡取出來一份計劃書。
“這是你當初申請的一個課題！”
“你先看看。”
胡晨凱一愣，眼神裡多了幾分驚喜，他連忙接過計劃書，認真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