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潔在辦公桌旁寫報表。月底了,要交總結報表給辦公室。
她寫著一串串數字,發現一個問題。那個庫存數字一直沒變,回想倉庫裡那一堆庫存鞋,可不像有幾百上千雙鞋的樣子。
她決定下樓到倉庫去看看。寫了半天,長串的阿拉伯數字看得她頭暈眼花,下樓去活動活動筋骨。
周潔拿著筆記本來到倉庫,無數的紙箱讓裡麵顯得陰森黑暗,好似還有陣陣寒意襲來,讓她抱緊了雙臂。
走過一號通道,就聽見二號通道裡麵那些搬運工在說笑。她停下腳步思忖,他們見她路過之後,會不會她就成了新的話題?
她馬上回身走進一通道,想著從另一頭繞過他們,不願意成為他們的話題。
她往前繼續行走,準備去四號通道庫存鞋處。
忽然,一個人影從前麵通道鑽出來,嚇得她一激靈。仔細一看,是貼箱組的小芬,她怎麼會在倉庫裡?
小芬見到她詢問的目光,滿臉驚慌。嘴裡嚅囁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隻好朝她胡亂地點點頭,匆匆跑了出去,仿佛一隻受到驚嚇逃躥的兔子,腳下的高跟鞋發出急促的“可達”聲。
她來倉庫深處乾什麼?難道她私會男朋友?
周潔上前幾步,望向通道,並沒見到人影,隻有一堆堆紙箱默然聳立。
莫不是來偷懶睡覺?有可能,就像她有時也打瞌睡。
她來到四號通道的庫存鞋處,不禁皺起了眉頭。
由於多年積壓,紙箱有的已經變形,全是褶皺;有的破損嚴重,上麵一個個大窟窿,可能是老鼠咬的,露出裡麵淩亂的鞋盒。
還有幾箱敞開胸懷擺在那裡,裡麵的鞋盒亂七八糟,上麵一層灰塵。
看來方彥是放棄了這些庫存,才這麼淩亂無章。
她好奇地上前打開一個鞋盒,裡麵是一雙黑色女式真皮鞋,款式簡單,無任何裝飾花紋,黑亮的皮麵泛著幽幽的光澤。
她心血來潮,把鞋子放在地上,脫掉鞋伸腳進去試試,太小了,她啞然失笑。
看著腳上的皮鞋,她腦中靈光乍現,頓時愣住了。
這款鞋她見過!在張欣還有劉芳的腳上。
這鞋子雖然款式簡單,但是鞋型很漂亮,鞋頭尖尖的,鞋身秀氣,穿在腳上顯得嬌小玲瓏。而且是中跟的,像她們這種個子高的很適合。
看她們走起路來搖曳生姿,鞋跟的“可達”聲清脆悅耳,讓她一度很羨慕。
她曾經去外麵的鞋店找過,心想哪怕貴一點,也咬牙買一雙。可是類似的鞋都要兩三百,她牙都咬碎了也舍不得買,也就放棄了。
像她們這些打工妹,哪裡舍得花大半月工資買那麼貴的鞋呢?腳上的方頭皮革鞋才二三十塊一雙,雖然相比之下醜不忍睹,但是勝在便宜。
而這樣的鞋子張欣她們都有兩雙,一雙黑色一雙褐色。原來不是她們有多豪橫,是這裡有個鞋櫃,裡麵有她們一輩子都穿不完的鞋。
她想起來了,剛才的小芬也是穿的這種鞋,那鞋跟的“可達”聲她一聽就能確定。她竟然是來偷鞋子的!
她馬上在紙箱堆裡翻找,和她想的一樣,那些破箱子裡還有夾縫裡,有許多的尋常的舊鞋。
廠裡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鞋子是很難帶出廠區。那就隻有一個辦法穿在腳上。
由於是遺忘多年的庫存鞋,保安也不認識這鞋。誰會想到有人敢把廠裡的鞋子,明目張膽地穿在腳上上班呢?估計經理們都忘記了,才會讓人有機可乘。
周潔躊躇了一會,夢寐以求的鞋子就在眼前,是同流合汙呢?還是隨大流呢?
還是隨大流吧,她們都在穿,我也要穿!
一想到要做賊,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可是實在控製不了誘惑,向紙箱伸出了魔手。
她一陣翻找,紙箱裡剩下都是五碼或者九碼,再看另一個箱,也沒有她要的八碼。
她眼睛盯上了一個變形的但是完好的紙箱,才明白有的箱子上為啥有那麼多的大窟窿,是為了掏鞋子方便呀。
她上前用筆劃破封箱膠帶,找到了她要的8碼鞋。
換上這雙黑色高跟鞋,她感覺自己像穿上了水晶鞋的灰姑娘,瞬間氣質高貴了許多。
她胡亂地收拾了一下,迅速逃離了倉庫。
中倉辦公室。周潔在牆上繪數據圖。
劉芳揚起手裡的一本書,對埋頭寫東西的張欣說“終於抄完了,我特彆喜歡這首詩,它的意境好美。”
張欣偏過頭對她說“讀來聽聽。”
劉芳清清嗓子,開始深情地朗讀
“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融在雲裡
每一陣風,我們都相互致意……”
周潔做完表,坐下靜靜地聆聽。劉芳的普通話很標準,又聲情並茂,聽著是非常享受。
這樣的詩她也是非常喜歡,她有時也有寫詩的衝動,奈何文化不高,心中有千言萬語,寫出來卻詞不達意。抒發不了胸臆,是她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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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裡的廣播響起“方彥請到辦公室接電話……”方彥趕緊合上書本出去了。
“劉芳,你讀得太好聽了!”周潔由衷地讚歎道。
“不是我讀得好聽,是這首詩寫得好。”劉芳笑著回應。
“這是什麼詩,能借我看看嗎?額,等你看完以後。”
“現在就可以借給你,我不但看完了,我還抄完了。”
周潔起身過去看她的筆記本,隻見一行行鋼筆寫的楷書,堪比字帖。
“哇,你寫的和字帖上一模一樣,好漂亮!”
“哪有啦,張欣也寫得不錯呢。”劉芳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潔看了一眼張欣,她一貫冷冰冰的,她不想拿自己熱臉去貼,就問劉芳“怎樣才能寫的這麼好呢?”
“就是多寫多練啦。”
“那好,我先拿回去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