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潔上了幾天班後,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為什麼說針車部門工資全廠最高,是因為加班多。
每天加班到十一二點甚至一點才下班,工作十六七八個小時,加班費比彆人肯定多了不少。
加班的原因,各組每天都有任務產量,不達到產量就下不了班。
而每天的定量都是極高,基本上就是按照加班到十一點定的。若工人稍有鬆懈,延遲到一點下班也不奇怪。
組長們除了喊“快點”,掛在嘴邊的另一句話就是“要想早點下班,就快點。”
女工們每天睡五六個小時,睜開眼就想著車鞋子,想著儘快完成任務,好早點下班回來,能多睡上一小時。
在車間裡,她們沒有時間聊天;回宿舍,卻又不想說話,隻因太疲憊,沒有精力。
她們就像機器,沒有思考,沒有感情,隻需要乾活就行。
周潔從悠閒自在的倉庫,一下跳轉到這高強度的車間,反差太大,身心俱疲。她隻能強迫自己適應這種環境。
她特彆厭惡那句“快點”,已經聽得快作嘔了。可是就算她全力加快速度,組長的“快點”還是沒有消失。
可能組長們認為,隻要停下來不喊,大家就會全體不乾活。
組長們除了不停息的喊“快點”,還用鷹一樣的眼睛巡視眾人。
但凡誰張望一下,或者扭動一下酸痛的身體,她們馬上衝過去,守在旁邊叫“快點”。
誰去上廁所,她們就會斜睨著她,眼裡含著埋怨,心裡已經開始計算時間。如果時間超過五分鐘,就會去廁所找人,罵她偷懶。
在這種情況下,每個人精神高度緊張,心理壓力很大。
周潔為了減少組長在她麵前喊快點的頻率,她的針車技術突飛猛進,很快就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那個七字的轉折處,她走線時不用停頓,隻需把握好角度,將配件順勢旋轉,就一氣嗬成了。而且速度很快,簡直達到了人機合一的境界。
她心想這下吳梅不會在她身邊喊快點了吧,再也快不了啦。
吳梅路過時注意到周潔的超快速度,馬上查看了她的產品,的確無話可說。
誰知她馬上去罵上一道工序的女孩,“快點,你在囉唆什麼?後麵的人都沒貨做了,快點!”
然後她又去催下一道工序的女孩子,“快點啦!怎麼堆這麼大一堆了?動作怎麼那麼慢!”
旁邊五組的組長聽見吳梅的罵聲看了過來,也注意到周潔那瘋狂的速度。
她默默的觀察了兩分鐘,馬上轉頭去罵五組同樣工序的女孩,“快點!你看看人家六組的做得多快,你這麼磨磨蹭蹭的,今晚一點鐘都下不了班!快點!”
周潔萬萬沒想到,因為她發狂的速度竟然讓其他人挨罵,有些內疚。原來她們是一個整體,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樣可不行,不但自己吃不消,彆人也受不了,她改變了方式,還是按常規速度工作。
周潔開始上班後,經常覺得臉上身上全身皮膚發癢,那一陣陣的刺癢,必須要抓撓幾下才行。她檢查自己的身上的皮膚,沒有發現異狀,應該是皮料的粉塵引起的過敏反應。
正聚精會神地車著貨,腰部一陣刺癢襲來,周潔忙停下來,隔著衣服抓不過癮,還得伸進衣服裡抓撓,腰上暫時舒服了,背上又癢了起來,她又趕緊抓背。
正抓得舒暢,吳梅快步衝到了麵前,怒目相向,“快點,不準偷懶!”
周潔解釋說不是想偷懶,是不知為什麼,身上癢得難受。
“癢什麼癢?人家怎麼不癢?”吳梅滿臉鄙視,大聲嗬斥道“一個女孩子說自己身上癢,丟不丟人?”
她的話惹得周圍的女孩紛紛看過來,有人在低聲笑,周潔頓時難堪之極,漲紅了臉。
吳梅怎麼能這麼說話?簡直是人格侮辱!周潔想和她理論,但想想放棄了。
就算贏了她,要是被她記恨上,以後專門針對她,有可能被罵更難聽的話。畢竟她是乾部,她天天罵人習慣了,都沒見一個人敢反駁。
周潔忍下這口氣,繼續乾活。心裡說,她們是在這間廠乾久了,所以變得沒了人性。
天天上班下班再加班,周潔根本沒時間考慮其它的事情,大腦已經停止了思考,隻知道機械地做著千篇一律的動作。
有空餘的時間時,不如閉上眼睛養養精神,而不是浪費精力想事情。
中午吃飯時,竟然遇見了蔡芳,她驚訝的說“周潔!是你呀?你怎麼回廠裡了?”
周潔不好意思的笑著說“是啊,我舍不得你們又回來啦。”
“我信你個頭!”她端著托盤擠到周潔身邊坐下,一臉好奇地問“怎麼回事,怎麼又回來了,現在哪個部門?”
“呃,那間廠效益不好,雖然輕鬆但是工資不高,我打工是為了想掙錢,所以就出廠了。”
周潔編了一套說詞,總不能把男朋友的家醜往外揚吧。
“那也是,那你現在哪個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