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羊等得起,雲豹卻乾著急。
卉羊為什麼會玩兒毒?
少年卉羊入門的時候尤湯問他,“你要修哪一門課業?”
卉羊答尤湯,“小人要學懸壺濟世的救人之術。”
所以尤湯便讓卉羊到春風郡的尋妖司去做學徒。那時卉羊還不是啞巴,他學得也是正經的醫術。
少年學習有成,隨師傅行走。妖邪一個沒捉到,卻遇到一家士人,士人之家的眷屬病倒了。卉羊的老師沒能醫好,士人遷怒之下。少年的老師被告招搖撞騙,死在了大獄之中。
他師傅怎能醫得好?能醫好女子身裡的毒,卻醫不好負心郎的心。那女子死後,士人迎娶新人,好不歡喜。
卉羊就這樣在大獄裡被人拔了舌頭,畫押認罪,送回了衛冬郡。那時卉羊也沒想著修毒。還是四處行醫。作為尋妖司官吏,出去巡遊,遇見了邪祟,擺台做法,請神幫忙。
卻有一回,土地神與地主協作,風邪侵染村中佃戶。
卉羊看出來了,但管不了。
回到衛冬郡後,卉羊問尤湯,提筆寫字問尤湯,“可有殺人殺神,殺妖殺邪的方法。”
尤湯看著紙上殺意凜然的字,笑了聲,“你本就會,何來問我?”
毒,傷身體,傷靈性,傷元氣,傷神意。卉羊的藥石之術,自此變成了毒藥之術。
若有鬼怪作亂,則灑亂靈亂思之毒。若有精怪作祟,則灑壞血透體補藥。若是有人作亂,鬼怪之毒,精怪之毒,抹於劍鋒上,見血封喉。
青年變成了中年,卉羊如今玩兒毒,已經不止玩兒單一種,而是複合之毒,毒上加毒。
他把自己的腸子毒得能顫動發聲,把自己的腿腳毒得能力有千鈞。但他終究還是人。
是人就會疼,是人就怕死。
雲豹的爪子勾進了卉羊的肋骨中。“已經過去很久了,快給我解藥!”
卉羊咳出了血,腹中腸子攪動出聲,“貧道的血裡也有毒,閣下對貧道行凶,怕是又要中了其他的毒。”
此時雲豹的淚溝裡已經開始滲血。那血液是從淚腺流出,雲豹覺得眼前一片模糊。
妖也怕疼,妖也怕死。
雲豹趴在卉羊身邊,祈求著,“我不殺你,你快治好我。”
卉羊從腰帶裡翻出金瘡藥,敷在了雲豹抓破的肋下。“貧道先幫你緩解,你既知曉的毒的厲害。就彆欺負我了。我打不過你,但我也不想死。”
雲豹點了點頭。
卉羊配了幾種藥,放在掌心。雲豹用滿是倒刺的舌頭小心翼翼地舔乾淨藥粉。生怕刮破了卉羊的皮膚,再中新毒。
舔乾淨了藥,雲豹明顯感覺舒泰許多。這道士能耐不小,配置的藥品立竿見影。身為妖精,自然能感受到身上元氣被消耗了不少。一個沒有根骨的道士,竟然能配製出影響元氣的藥品。這道士也是一個人才。雲豹不想吃他了。
雲豹勉強站起來,“你既不願與我同歸於儘,便是有求生之誌。我不殺你,但也不會放你走。”說完此話,雲豹叼著卉羊的後衣領往密林方向奔跑。
卉羊起初被拖行幾步,而後他試探性地動彈一下,那雲豹也沒阻撓。卉羊索性身體團成一團,就這樣被雲豹叼著。
此時妖群已經儘數進入了密林之中,先到一步的先鋒幫他們安置。
懷孕的妖獸儘數抵達溫暖的池邊待產。
一隻狻猊慢慢悠悠地靠近密林,此乃龍元凶獸之後。頭生兩角,兩鬢紅毛,尖牙利齒,短足尖爪。眼大粗鼻,兩須隨風飄。他仰天一聲吼叫,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白熊踩著雪地跟了過來,前爪輕輕按了下地麵直起身子,高五丈。比那一丈高的狻猊大了許多。
“吼什麼?生怕彆人不知是你。”
狻猊嘎嘎一笑,“三千多年了,我終於回來了。”
五丈高的白熊就這麼慢慢地跟著狻猊往前走。看著中州西北之境,一切好似都不曾變過。
是啊,終於回來了。這些寒川之上的妖精,大半都是被中州驅逐出去的。甚至剛才那妖群之中還有一個人類部落。
那些人穿著厚厚的衣服,乘坐著狼撬。
白熊沉默許久,“這片林子,不夠我們生活。”
狻猊咧開嘴擠出一臉折子,嗬了一聲,“本就要打下一片土地來。那小鳥兒不是說了麼?他們百來個妖精,就能壓著一個堡壘出不得門。我們眾妖齊出,踏破這關隘。上麵可是一馬平川,儘是平原沃土。”
白熊看著遠山,“禁用天象法術,隻靠著血肉之軀與那羅朝守軍爭鬥,便是贏了。這些妖精還能剩下多少?”
狻猊也放慢腳步思考,“不能打得狠了。不然中州九朝一致向北。就算上四大元靈行宮的妖精也不夠他們殺的。先打一場勝仗,讓那羅朝的人主懂得退讓之道就好。”
白熊點點頭,“老夫明日便去歲神殿請旨。這一戰,要限定在規章之內。便以濟靈寒川妖國的名義,向羅朝發起國戰。”
狻猊琢磨了下白熊的想法,“尊上欲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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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熊嗤笑一聲,“打都沒打,求什麼和?如你所說,要先打一場大勝才行。是羅朝要向我妖國求和。我欲畫地為界,羅朝北部八千裡,不善耕種之地,皆是精怪樂土。一路向東,打通狗脊山,入鹿朝。鹿朝北部密林無人居住。麵向冰海。那裡你比我更熟悉。”
狻猊腦海勾畫出白熊口中的宏圖,如此一來,中州北境沿海一線都被妖國控製。鹿朝的那處密林他的確熟悉,狻猊的族群一直在那山林裡繁衍生息。隻是他這個蠢蛋,被人道香火勾引,來羅朝做了個小神官。羅朝大寶罔替,他這神官,竟成了妖邪。
他搖了搖頭,“尊上,您想得也太美了。這羅朝若是真鐵了心,如當年亓朝打狌狌一般,舉全國之力,我等怕是難以抵擋。”
白熊不置可否,他也不知這個想法到底能不能成。但總要有一個規劃。若在這中州西北極境莽撞亂竄,怕是會被人道撕成碎片。開口要價越高,還價的餘地也就越多。白熊活了近萬年,不是不通教化的精怪。他也是給大能看門護院過的護法。
“我壽元不多,自然要做一個好一點的夢。就當交給你們的任務。”
狻猊卑微地跪下,“尊上,化成人形坐在我背上吧。到了這裡,您不必為他們擋風了。”
白熊身形漸漸縮小,化成了一個白發老者。穿得破爛。哪有什麼一國雄主的模樣,倒像是個叫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