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海的麵色,在江燃話前話後,呈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
從勝券在握的輕鬆愜意,轉為青紅相間的難堪。
用遲疑和猶豫來形容他的心情已不太準確,說一句進退兩難也未嘗不妥。
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威脅,不管是權貴還是普通人,第一時間所思所想必然是自保。
能夠泰然自若麵對生死的人,自古而今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朱永海高高在上幾十年,習慣了權勢和身份帶來的優越感。
讓他處在局外人的地位,看著旁人被挾持或威脅,他尚能理性分析,
譬如現在換成金若雲,乃至於劉園等人,他或許會自信且矜持的回應一句。
在這種距離下,你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會被打成篩子。
問題在於他可以隨意拿旁人性命去賭,卻絕不願意用自己的安危去賭。
正如先前蔣守成沒把這些作戰人員帶來的時候一樣,他會權衡江燃意氣用事的可能性。
隻要對方傷到他的幾率不為零,對於朱永海來說,那就是無限大。
他高高的揚起的右手,也就隨之懸在空中,竟是半寸都落不下去。
臉頰浮腫的蔣守成暗道了一聲不好。
他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朱老獨自一人處於江燃轉身就能威脅到的距離。
饒是內心深處,恨不得立刻弄死江燃,可在深思熟慮後,他仍是強壓下痛楚,
抽搐著嘴角,聲音顫抖道:“朱老,我沒事,讓他走。”
他受傷歸受傷,卻沒失去理智。
朱老遲遲不肯下令,任誰都能看出那份難堪和猶豫。
這個時候固然他可以強行讓手底下人動手,並且大概率能控製住江燃。
可事後呢,讓朱老內心怎麼想他?
更不用說還有很微小的可能性傷到朱老,那事情毫無疑問就變得大條了。
此刻忍耐一時,既給了朱老台階下,也對於最終的結果沒有任何影響。
江燃即便能從申河莊園離開,也逃不出長寧區,走不出南都市。
屆時沒了朱老和林懷章掣肘,他必然會使出雷霆手段,讓其後悔今日所為。
蔣守成的分析並沒有錯。
在聽到他身負“重傷”,還如此知情識趣,壓下一時怒火替自己解圍,
朱永海明顯有些動容。
林懷章下意識看向謝恒,察覺到後者情緒沒有太大變化,心下難免愕然。
他實際也沒料到,蔣守成居然會在這種局勢下選擇讓步。
要知道一旦讓江燃帶走那個女孩,再想往謝恒身上潑臟水,就沒那麼容易了。
且他和朱永海兩人之間的交涉,需要讓步的點也會少上很多。
蔣守成費了這麼大勁,收獲的果實一下沒了大半,竟然都能硬生生忍著放人。
簡單讚一句能屈能伸,都算埋沒了他。
至少林懷章心底,對其更為高看了幾分。
若非此人和謝恒是毫無轉圜餘地的死對頭,他甚至都巴不得做一個順水人情。
……
白菲菲倒是沒聯想到這麼多東西,就聽見江燃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
方才還一觸即發的場麵,明顯變得鬆弛下來,整個人也不由伸手擦了擦額頭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