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黑暗中一點光驟然亮起。
朱紹重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可他暫時還是沒有睜開雙眼,生怕這一切都是幻覺。
直到從江燃身上逸散而出的凜然殺機,倏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朱紹這才壓下心頭不安,緩緩睜開雙眼。
一對深邃的眸子瞬間與他對視,仿佛等待著他睜眼一般。
“江,江宗師……”
朱紹心中猛地一跳,那雙平靜下來的眼眸,
在他看來,蘊著難以描述的威壓。
如視猛虎,未逢虎嘯山林時,百獸尚能自在,
虎嘯山間,可令萬獸臣服。
江燃身上,就有猛虎未嘯的姿態。
“多謝江宗師高抬貴手。”
朱紹纏著聲音頓挫著喊了一聲,方才有些尷尬的抱拳一禮。
江燃不置可否的看著他。
一直到朱紹額頭滲出些許毛毛細汗時,才輕聲開口。
“本尊今日饒你性命,便無懼你日後報複。”
朱紹表情一凝,正要口稱不敢,便被下一句話打斷。
“顧龍章死,肖鬆平亦死,唯你一人獨活。”
“並非你朱紹運氣好,更無關乎你身份和背景。”
江燃言及此處,餘光落在神情略有些忐忑的謝天身上,
待得朱紹表情明顯一滯後,他才接著說道。
“本尊放你一條生路,無需你感激報答,隻願你莫要忘記,是何人出手,將你從鬼門關中拽了出來。”
謝天表情有些慌亂,尤其是在看見朱紹略顯難看的麵色時,更顯得手足無措。
他剛剛開口拜托江燃放過朱紹,肯定不是為了利益和報答。
故而江燃這一番話落在耳中,竟讓他莫名覺得自己像個挾恩圖報的小人。
有心想要開口緩和,感受著江燃身上那股說一不二的淡淡威嚴,
到底是懷揣忐忑的立在原地一言不發,可不停挪動的視線,依然令人察覺到他心內的不安。
謝天心中糾結,他親爹謝恒的心情,就有些完全不同。
一向沉穩持重的謝執政,目不轉睛的盯著朱紹,腦中思緒紛亂如麻。
朱紹側目看了眼憂心忡忡的謝天,尤其是那張年輕到過分的臉龐,
眉頭緊鎖,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
不過他的糾結僅僅持續了少頃,隨著江燃身上那一抹凜然的氣息,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朱紹趕忙深吸了一口氣,露出肅然的表情認真道。
“江宗師無需特意提點,我朱紹絕非忘恩負義之輩。”
“今日由於謝天的緣故,朱某才僥幸撿回一條命。”
“故而自今日起,謝家的事,便是我的事,救命之恩,我自當時刻銘記於心。”
朱紹這一番話到底有效期限是多久未嘗可知,單論這一刻,
不管是為了穩住江燃,還是劫後餘生的喜悅湧上心頭,
他說的話沒有半句虛言,儘數出於真心。
謝恒瞳孔猛地收縮到了一起,難以置信的望著一臉懇切的朱紹。
倘若這些話屬實,那就表明他手中可用的底牌,又多了一張。
若非還算有些定力,謝恒大概率會忍不住的揮拳,仰天咆哮發泄心內的激動。
林懷章和朱紹同時發力,他謀求的位置基本已成定局。
何況明麵上仰仗朱永海,實際背靠李家,以謝遠作為突破口使出盤外招,卻占儘上風的蔣守成,也已成為一具血泊中的屍體。
眼見著多年籌謀即將儘付流水,頹然落敗之際,卻由於一個人的出現峰回路轉,
尤其令人感到慶幸的是,憑一己之力扭轉局麵的那個人,和自家兒子交情不淺。
謝恒壓根不用揣摩朱紹言語中的深意。
哪怕對方說的這些話都是為了應付江燃,後續也不會襄助於他,
可隻要能讓朱紹安分守己,擺出一副兩不相幫的姿態,對他來說已經足夠。
謝恒心中激動地無以複加,可隨著江燃開口,便讓他全部的注意力集中了過去。
“朱紹,本尊大概表述錯誤,亦或是你的理解出了問題。”
江燃皺了皺眉,索性直接伸手指著謝天,在對方一臉迷惘之際,頗為不耐的開口。
“對你有活命之恩的是謝天。”
“本尊希望你弄清楚一點,謝家是謝家,謝天是謝天。”
江燃說到這裡,聲音微沉了幾分。
“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想來你比絕大部分人更加心中有數。”
“故而本尊對你隻有一個要求。”
朱紹眼神閃轉數次,似察覺到江燃的認真,不由得泛起些許緊張。
好在他很快平複好心情,沉聲應道:“江宗師請說。”
“無論今後何時何地,謝天凡有所求,你必然要有所應。”
江燃語氣平淡,輕飄飄的說完這句話,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朱紹。
“可聽清了?”
朱紹遲疑的時間大概僅有三秒,旋即毫不猶豫的點點頭。
反正看謝天的表情,也不像吃定他的模樣。
何況剛剛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再去觸怒江燃,顯然不是個明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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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清了。”想明白這些道理的朱紹,在點頭過後又補充了一句,
主打一個有問必答,且態度十分恭敬。
江燃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少頃,不置可否的輕輕頷首,“你可自去了。”
他壓根懶得說一句威脅的話,明擺著告訴朱紹,倘若日後你心懷不滿,
大可以起心動念報複,隻要不怕枉費性命便是。
一根心弦緊繃許久的朱紹,在聽到江燃放任他離開的那句話時,
情緒終於徹底鬆懈下來,用衣袖擦拭著額頭冷汗。
“朱叔叔,您沒事吧?”林思婷一隻手遮掩住腫大的半邊臉,悄聲問道。
朱紹回望她一眼,輕咳一聲出言回應,“沒事,你和小孫準備一下,我們即刻離開。”
林思婷還想說些什麼,可聽到他說要走的話,眼波流轉著將餘下的話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