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黃忠端起酒碗,一飲而儘,苦澀的酒液順著喉嚨一直燒到心底。
“文長……你的意思我明白。”
黃忠長歎一聲,聲音沙啞。
“可是,劉軒與我荊州乃是敵對之勢,戰事一觸即發。我若帶著敘兒私自去了洛陽,即便……即便能治好他的病,我黃忠,還能回到這荊州來嗎?我這一去,便是背主求榮的叛將,是臨陣脫逃的逃兵!我一世的清名,豈不儘毀?”
“那就彆回來了!”
魏延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大,帶翻了桌上的酒碗,酒水灑了一地,他卻毫不在意。
他雙目圓瞪,胸膛劇烈起伏,積壓了多年的憤懣與不甘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回不來,就不回來了!這荊州,這桂陽,還有什麼值得我們留戀的?韓玄此人嫉賢妒能,心胸狹隘!你我二人空有一身本領,卻隻能在他手下受儘屈辱,蹉跎歲月!”
“老將軍,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我們在這裡,還有出頭之日嗎?與其在此等著被這等庸主埋沒,眼睜睜看著親人病死榻上,還不如豁出去拚上一把!大丈夫生於世,當擇良木而棲,擇明主而事!就算是死,也該死得轟轟烈烈,死而無憾!”
魏延的一番話,如同重錘,狠狠地砸在黃忠的心上,將他最後的猶豫與顧忌砸得粉碎。
是啊……韓玄的刻薄寡恩,劉表的暗弱無能,還有……床上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兒子。
忠義?清名?在兒子的性命麵前,這些還重要嗎?
黃忠緩緩抬起頭,看向慷慨激昂的魏延,那雙渾濁的虎目之中,重新燃起了決絕的光芒。
他沉默了半晌,終於也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在這一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黃忠看著魏延,鄭重地說道:“好……文長,你說的對。我們,去洛陽!”
“太好了!”魏延聞言大喜過望,激動地一拍手掌,“老將軍果然是當斷則斷!事不宜遲,我們今夜便動身,免得夜長夢多,再生變故!”
見黃忠有些驚訝,魏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
“我早已安排妥當!今夜當值的城門校尉,都是我一手提拔的袍澤兄弟,絕不會為難我們。馬車和路上所需的乾糧盤纏,我也備下了。”
黃忠看著眼前這個看似桀驁不馴,實則心思縝密的年輕人,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黃忠不再客氣,重重地點了點頭:“好!你在此稍等,我這就去收拾行囊,帶上敘兒,我們馬上動身!”
……
是夜,月黑風高。
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在魏延的駕馭下,悄無聲息地駛出黃府,在寂靜的街道上快速穿行,順利地通過了盤查鬆懈的城門,彙入了城外的夜色之中,朝著北方的洛陽,疾馳而去。
車廂內,黃忠緊緊抱著裹在厚厚被褥裡的黃敘,感受著兒子微弱的呼吸,眼中滿是堅毅。
而這一切,遠在太守府中呼呼大睡的韓玄,還一無所知。
又過了數日,韓玄左等右等,也不見黃忠和魏延出發前往含洭、湞陽的文書回報,心中愈發惱怒,隻當是這兩人心懷不滿,故意拖延。
“豈有此理!”他氣得在堂上大發雷霆,“來人!去把黃忠和魏延給本府叫來!本府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違抗軍令!”
然而,派出去的親兵很快就回來稟報,說兩人府邸早已人去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