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卸下滿身疲憊,沉溺在丈夫溫熱的懷抱裡,緊繃的神經在繾綣中化作繞指柔。
一場酣暢淋漓的快樂事,仿佛大火收汁,燃燼二人積攢多日的惦記。
可是因著來得急,急著來,懷民沒顧上備安全措施。
情到濃時,理智碎成了剛入口的嶺南荔枝。
直到最後一絲氣力耗儘,兩具糾纏的身體終於歸於平靜,懷民才猛然想起——放縱過了頭。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糟了,”他急忙撐起身,“我去藥店看看有沒有什麼截停的藥,可不能讓你身子遭罪……”
“誒?”美娟忙環住他脖頸,“你彆那麼緊張,沒那麼容易,你忘了?咱倆要小行的時候,可是要了半年呢~”
說到這兒,美娟忽地“噗嗤”一聲笑了,臉頰紅紅,很歡快的樣子。
懷民也笑,不過是啞然失笑,“你笑啥呢?笑我呢?我這不是……誒唏,咱倆不是好長時間沒在一塊兒了嚒、”
“噗~”美娟笑得更歡,“我沒笑你這事兒啊,你怎麼還自己此地無銀上啦。
我是突然想起,咱倆那會兒都登記了,你還不敢跟我住一起。
非要等到辦過婚禮~
傻帽兒勁兒的~”
“唉,嗐,我那不是重視洞房花燭嚒~”
難得溫存,兩人聊起好多甜蜜回憶。
一路回憶到懷民剛休完陪產假,某辦就去單位找他談話。
真的很煩。
話到此,美娟突然說她不想上節育環。
懷民毫不猶豫:“那我去結紮。”
美娟:“那也不行。”
懷民以為她是擔心醫療技術,“沒事兒,我找人谘詢過了,對身體沒影響,根本不像他們說的那樣結完就成太監了。
我們屯子有個大哥,結紮完的確是疼了幾天,恢複好了以後,很快就又下地乾活兒了,生龍活虎的。”
“欸呀~”美娟窩在他臂彎裡,“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萬一過幾年政策放開,還想再添個妹妹呢~”
她揚起俏臉,柔聲問,“你呢?你想要嗎?”
懷民再次脫口而出:“想啊,當然想!我還怕你忙生意不樂意生呢。”
美娟咻地支起上半身,佯裝生氣:“什麼意思?你這是有後話啊,難不成我要是太忙不願意生,你還打算去找彆人生?!”
懷民眼睛瞪大半圈兒:“誒?!你這是哪來的歪理,得虧你從商了,不介你要是當官兒,準是個指鹿為馬的糊塗蛋~”
“欸呀!你好~!你以後要是當了大官兒,可彆成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大傻官!哼,不行,早晚有一天我還得棄商從政,非得壓你一頭才過癮!”
時間證明,美娟的每一次押注,都精準踩中了時代風口。
隨著旅遊業的蓬勃發展,她代理的俄羅斯商品果真成了金餑餑,擴充了不少經銷商,初具金字塔規模。
加之幾次參加展會,那些歐美客商對我們傳統手工藝品的驚歎目光,更是像火種般點燃她的野心。
但當她對懷民說,想做自己的品牌、想大刀闊斧乾、想把所有商鋪抵押給銀行去貸款開公司時,懷民卻又拿‘機會成本’說事兒——
“之前讓你停薪留職,就是怕你斷了退路。現在把鋪子全押進去,等於把兜底的盆都砸了。
咱現在不是咱倆人吃飽全家不餓,身後拽著老人孩子,到什麼時候,都得留個轉圜的餘地。”
美娟反駁,說她本就是從零開始,大不了一切歸零——
“再說你怎麼就預感我會搞砸?就對我這麼沒信心??”
“我不是對你沒信心,是對這一天一變的政策不把握,咱們隻要一天沒站在高位,就隻能踮起腳尖兒往前看。
在底層市場拚殺,就算一直不鬆勁兒地踩油門兒,從零飆到一百,你也……”
“所以你就非要在我踩油門兒的時候拉手刹?!”
眼瞧著她話越說越急,懷民忙去捉她的手,打算繼續曉之以理。
可美娟卻倏地起身,隻給他掌心留下一團冷空氣:“行了,不用說了,我的事兒我自己會規劃。就這樣。”
這場爭吵,無疑成了卡在齒輪裡的碎石,雖說一切並未停轉,卻讓兩人在此後有關事業規劃的每一次磨合,都發出刺耳的聲響。
生活中更是一片潮濕,就像有人丟了塊破抹布,攤在兩人中間監視著他們,看到最後,到底是誰會先一步揀起來洗淨。
表麵看,他們平日裡仍是各忙各的,周末儼然一對模範夫妻,一起回家看老人孩子。
似乎沒改變什麼現狀。
可夫妻關係的不和諧,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夫妻生活不和諧。
也不是沒有,但少了次數,更少了溫度。
兩人除了看書,本就沒太多相通的愛好,少了這項精神與肉體共生的交流,再怎麼留燈留飯留門,隻要沒人去拾起那塊抹布,就都顯得於事無補。
轉眼到了初冬。
懷民某天上班剛到辦公室,新來的技術員小羅姑娘,瞅見他就噗嗤一笑。
他莫名其妙,“怎麼了?我臉上有臟東西?”
小羅俏皮地踮起腳,伸手捏下一片落葉,“不是臉上,是頭頂,司工,你這是什麼新潮款式的帽子呀?大自然牌兒的嗎?”
樹葉湊到鼻尖,懷民聞見小羅手上潤膚油的味道,立即蹙眉退後一步,疏離而禮貌:“哦,沒注意,謝謝。”
一件小事,懷民很快拋諸腦後。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可待他下完車間返回辦公桌,竟發現那樹葉被小羅用塑封機製作成標本,插在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相框邊沿。
外人過手的東西,如何有資格插進他們的小家?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來襲。
明明人家姑娘也沒做什麼,可懷民還是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外力,正在破壞他的家庭。
他意識到,那塊橫亙在他和美娟之間的抹布倘若再不解決,毋庸置疑,將隨著寒冬的到來,變得又臭又硬。
一夜忽白。
弟妹亞玲有喜的消息,和另一個喜訊同日降臨——
單位出台新政策,路局首批鐵路職工住宅樓將於元旦後啟動認購。
僅需380元㎡起。
小兩居六七十平,大三居有一百四五。
懷民拿到購房通知,直接請了半天假,頂著暴雪去美娟的門市辦事處找她,急著將這一好消息告訴她。
“咱買個兩居室吧,小行該上托兒所了,回來住著也寬敞。”
說是買,這價格比在農村蓋土坯房還劃算。
美娟自然也是高興的。
兩人的關係,因為商量買房事宜,而逐漸解凍。
然而美娟最終的決定,卻讓懷民心下惶惶。
那一夜,她在燈下算好手頭上的錢,打算回娘家再拉點兒讚助,直接認購最大的三室兩廳。
並平淡通知懷民:“到時候咱倆一人一間房,省得誰回來晚了互相打擾。”
分房睡,是夫妻之間加速情感破裂的催化劑。
房門合上的瞬間,同個屋簷將被切割成兩座孤島。
兩扇門後的月光,將在夜幕下慘白成河,淹沒所有餘溫。
還如何添個妹妹?
懷民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他抓心撓肝想辦法。
最後老四給他出了個好主意——
“就說以你的職級,在單位隻能申請兩居室不就得了!”
關鍵時刻,還得是他老弟弟反應快,有這聰明腦瓜,要是也能好好學習,一準兒比現在混得強。
其實這些年,懷民從最初恪守技術崗,到慢慢生出往上爬的心思。
一是見多了單位內的陳年風濕,想登上窗台,放改革的春風進來。
二來,他更是盼著自己能在體製內蹚出條路,好能照拂家裡人。
不是雞犬升天的虛妄,是想成為家裡那棵能擋風的樹,讓父母不白供他讀書。
遠的先不提,眼下為了不分房睡,懷民沒完全按著老四的主意誆美娟。
而是按著事實,抱歉地告訴她:
“段部有位老師傅,70年就是勞模,一輩子謙讓,現在還住平房呢。
他們家倆兒子等著結婚,我就把大三居的名額讓給他了~”
“嗬,你倒是高風亮節~”美娟眼皮都沒抬,語氣卻沒帶刺,畢竟他們還年輕,沒大所謂。
雖沒能買到滿意的大房子,但新房南北通透,戶型周正,美娟從一開始隻覺順眼,慢慢的,倒是越看越喜歡。
籌備新家的過程,忙碌而快樂。
美娟好像又找到了談戀愛時的感覺。
因為懷民什麼都依著她,從牆紙花紋,到家具款式,隻要她提出想法,他就會陪她到處采買。
買不到就托人訂製。
末了,還親手打了張加長書桌擱在主臥,可以供兩人一起工作。
更在收工大吉那天,送給她一套落地音箱。
那木紋顏色,與家裡的裝修風格渾然天成,堪稱畫龍點睛。
最讓美娟驚奇的,是這音響連接的設備,竟還能播放黑膠唱片。
美娟細看這喬遷禮物,喉頭發燙,沒能立時說出謝來。
更不敢回頭,怕撞見懷民眼底的溫柔會潰堤。
她咬住下唇,腳步輕輕地行至唱片機跟前。
攥了攥拳才掀起唱臂,如同當年拆懷民的來信一般,小心翼翼揭開塑料保護紙。
‘世上有朵美麗的花,那是青春吐芳華……’
唱針觸到音軌的瞬間,美娟忽覺背後一暖。
她想轉身,卻被懷民堅實的雙臂緊緊扣在懷中。
他什麼都沒說,隻用胸膛拚命烘著她。
叫她感受他的心跳。
一如那年在杏花雨下。
喜歡短彆重逢的你我請大家收藏:()短彆重逢的你我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