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長廊上。
一陣幽暗迷蒙的低語回蕩著。
那是由無數晦澀詭秘的單音節組成的某種語言,古老又神秘。
這些秘語從書房中傳來,就如同蟲孑飄浮在空中,生生鑽進人的耳朵裡,像是要咬破耳膜,啃噬聽者的大腦。
隔著很遠的長廊儘頭,這些聲音也同樣傳入克萊曼絲·羅素的耳中。
她提著琴,青灰色的眸子在昏黃的煤油燈下緩緩轉紅。
同樣源自血脈之中,超越人類的特質在這樣的囈語中暫時保護了它。
“男仆們還在守著,看來爵士的癔症還在發作!”
管家指著書房前圍著的幾個人影,戰戰兢兢地說。
他現在隻想阻止這位大小姐以身犯險,爵士今晚鬨成這樣,又怎麼是她一個女人能擺平的?
“儀式......都是因為那場儀式!喔......上帝啊,爵士一定是被惡魔附身,恐怕隻有請大主教來才行了!用主的力量才能驅散!”
管家絞儘腦汁想了片刻,故意說出“惡魔附身”這樣玄之又玄的事情。
這樣一來,就算不能讓這位大小姐明白其中利害,至少也應該能把她嚇走。
畢竟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大家都是虔誠的信徒,惡魔是一定要主教或者牧師才能夠對抗的。
管家一口氣說完,又看著克萊曼絲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側臉,期待她露出驚恐退卻的表情來。
可克萊曼絲的大半張臉都藏在陰影裡,他根本就看不清。
隻能看到似乎有兩抹飄搖的猩紅在隱隱閃爍。
靜默了片刻,這位羅素家的大小姐緩緩伸手,將老管家擋在了身後:
“抱歉,先生,羅素家族從來不是上帝的信徒,也不相信那玩意兒真的存在,所以有了惡魔,我們也不會依靠他的力量。”
老管家渾濁的雙眼緩緩睜大。
這句話,在歐洲這片“君權神授”的大陸上,是可以被判處“瀆神”的!
哪怕是牛頓·艾薩克這樣的自然哲學研究者,也從未懷疑過神的存在!
可克萊曼絲的聲音平淡至極,就像是在講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就在老管家震驚之時,這朵平日裡在貴族眼中也是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淡然地回過頭,雙瞳之中像是跳閃著猩紅的火光。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鐘樓,月光之下,指針還有半個小時到達午夜。
“封鎖這座樓,午夜的鐘聲敲響時,這件事情就會收尾。”克萊曼絲的語氣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我會保證牛頓爵士的安全。”
克萊曼絲沒有給老管家任何商量的機會,提著琴信步走向了長廊儘頭的書房。
老管家則是徹底愣在原地,克萊曼絲身上那股領導者的氣息,讓他感覺自己剛才像是在宮廷當中覲見。
反應了過來,管家急忙轉身,在一陣悠揚的琴聲中衝下了樓。
......
......
長廊深處。
越是深入,克萊曼絲發現這裡那股令人驚懼、不安的氣息就越是濃鬱。
長廊儘頭,月光肅殺。
層層疊疊的囈語像是發瘋的蟲群那樣爬滿了整個空間,克萊曼絲從未見過那樣肅殺、冰冷的月光,簡直像是黑暗中伸出的一雙手,要將自己的喉嚨死死扼住一般。
借著月光,她現在才能夠看清圍在書房門前的仆人們。
與其說是守著,不如說他們是被定住了,一個個身負著傷,仿佛是還未乾的雕塑那樣,臉上透著呆滯和恐懼的神色。
他們已經被書房中的低語蠱惑了,源自血脈最深處的恐懼徹底震住了他們。
而其中有幾個已經徹底死了,瞳孔也早已經變得灰白無光,被籠罩在霜一樣的月光裡,像是被徹底凍結一樣,就連倒下也做不到。
這是什麼樣的惡魔......
他本人還沒降臨,僅憑自己儀式的餘波,就能夠殺人......
隨著腳步的深入,克萊曼絲心中的念想生出竟然也變得愈發艱難。
就好像人的思維正在漸漸結冰,又像是一腳陷入了深不見底的泥潭。
瞳孔飄搖了幾下,克萊曼絲強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