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很快就聽到了號角的聲音，埋伏在這裡的敵方傭兵從林子裡發動了突襲，原本那些婦人和孩子也迅速消失了。
“這場戰鬥很慘烈，對方用的是火銃和長刀，而我們這邊有很多的馬，馬在受驚之後四處亂踩，很多士兵還沒來得及整頓武器就已經被踩死，又或者被同伴誤殺。
“我當時很害怕，隻想找到哥哥，於是我從糧草裡鑽了出來。
“慌張鑽出來的時候，我隻聽到了無數的慘叫和怒吼，還有火銃擊發的聲音，然後緊接而來的就是哥哥的臉。
“哥哥臉上殺得全是血，他替我擋下了射來的子彈，然後轉身殺掉了朝我衝來的傭兵，他用儘力氣把我藏到一個安全的角落裡，才倒了下去。
“那時候我才發現，他身上背著很多刀傷和箭，衣服已經被血泡透了。
“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哥哥，在我眼裡，他一直溫暖又乾淨。
“因為過去他每次立下戰功回家，都會穿上軍隊改良的禮服，佩戴各種閃閃發光的勳章，然後在家族所有人讚賞的目光裡，坐上自己的席位，他是家族最寄予厚望的孩子。
“哥哥沒有說話，他用自己的身體把我擋住之後，才徹底咽氣。”
伊莎貝爾聲音平靜，目光也平靜。
“第三步兵團在那場遭遇戰中全軍覆沒，那座小鎮也被燒成了廢墟，後來被證實是有高層出賣了行軍的情報。
“後來我日夜做夢，夢裡充斥著那一天我見到的、死在戰爭中的士兵們，還有沒來得及說話就死去的哥哥。
“但那甚至都不是真正的戰場。
“自那之後，我就能聽見無數的哭喊與歎息回蕩在我耳邊，逐漸的，我也開始能看見那些遊蕩在地上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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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認出來，他們是戰死在戰場上的士兵，是餓死在街頭的孩童婦孺，是被虐待致死的窮人......
“他們沒有歸處，隻有痛苦與怨恨，而我，聽見了他們。
“‘哀悼回響’也就這樣誕生了，怨靈們會遵照我的意誌行事，但每一次使用，我都能看到那些痛苦的臉，聽到那些痛苦的聲音，感受到那些痛苦的情緒。”
芙蕾雅恍然大悟。
她也聽說伊莎貝爾作為一位身份顯赫的貴族小姐，卻每年都會花大價錢在東區濟貧的事情上。
難道也是因為這個？
“這場戰爭最終勝利了，馬爾伯勒公爵因此成為了國家英雄，也聚斂了大量的財富。”
伊莎貝爾繼續說。
“國王派人送來了勳章和年金的許諾，家族全員出席，因為那是代表赫赫戰功的無上榮耀，威廉·馮·蒙特利爾將會永載史冊。”
“可我的哥哥威廉再也回不來了啊......再多的勳章、榮耀又有什麼用呢？
“而那些死在戰場上的人，又是誰的哥哥？誰的兒子？誰的丈夫呢？
“他們告訴我說士兵們是為國家而戰。
“可這個國家還有數不清的窮人正在餓死，數不清的人正在為了生計而不得不去做偷雞摸狗、出賣身體的職業。
“這個國家強大了，可為什麼他們還是活得像是老鼠，連做人的尊嚴都沒有？
“所以這些戰爭，到底是為了誰而戰呢？
“那些整日整夜在我耳邊的嗚咽低語，又是為誰而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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