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棋?”
秦尚遠恍然愣住。
還是他下的?
艾無常目光深邃,開口:
“說起來很複雜,得扯到邊境的事......但我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跟她溝通,如果她知道的話,一定會來的。”
“你是說月亮奧希麗絲?”
秦尚遠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那位如紙般蒼白、脆弱,像是人偶的女孩。
但在300年前的紅月儀式之夜後,她就將自己封閉在了長樂冥界,況且就算月亮是暗之惡魔,位於惡靈石板榜首,擁有接近真神的實力,可她說到底也隻是偽神。
更何況,月亮曾在神棄之夜和紅月之夜兩次受到重創。
這場因空間權柄而起的維度災難,她真的能阻止麼?
又有什麼東西能夠喚醒沉睡的她呢?
艾無常的眼神也漸漸黯淡下去。
身體此刻還在墮神的掌控之中,他們根本沒有接觸邊境的機會。
“也對。”
艾無常暗自握緊了拳。
心中的無力感再次襲來。
她心裡清楚自己在墮神麵前真的和普通人無異,墮神隨時可以剝奪她所有的力量。
現在既然無法借助外部的力量,難道真的要等死麼?
艾無常的細瞳縮小又放大。
故事......到這裡就要結束了麼?
幾十億年來她渾渾噩噩,伴隨著這個如今名叫“秦尚遠”的靈魂沉睡又蘇醒。
她體驗過這世間所有的一切,卻唯獨沒有嘗過死亡的滋味。
這場偉大的征途在其實一開始就目的明確。
作為三神官之一,她必須遵循三條守則讓墮神蘇生。
等到蘇生的墮神再次重塑黃金之國,重鑄萬千宇宙,她將會是墮神座下最榮光、最威儀的大天使。
可分明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如今卻走到了這樣的局麵。
艾無常默默地想。
要是自己像摩洛克那樣再狡猾、無情、唯利是圖些就好了吧?
或者哪怕像耶夢加得一樣,總是能在這種關頭放下一切,獨善其身。
可她就是做不到,腦子裡的情感在糾纏、在撕扯。
其實她可以跟其他的惡魔一樣狡猾又算計,可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
不能違背自己的內心。
這是她的權柄加諸於她的天然束縛。
她不願意秦尚遠成為墮神蘇生的祭品,她無法違背自己的意誌行事。
秦尚遠隻記得起秦厭和秦翟的記憶,可她的記憶卻跨越了更恒久的時空。
從這顆星球還是遍地黑岩,海洋沸騰的荒星起,一直到它經曆了無數次繁滅興衰,即將毀滅的如今。
這個少年永遠都以同一副姿態行走在塵世中,艾無常也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輪回。
自己這個忠誠的打工仔,到底是什麼時候被改變的呢?
艾無常不知道。
她少有地感受到了恐懼。
這一刻,她在想關於“死亡”的事。
或許死在秦尚遠手裡,會是自己最好的結局麼?
“有了!”
秦尚遠猛地搖晃艾無常的肩膀,將她從片刻的神遊中一把拉了回來。
又給了她一耳光。
“彆想著死的事了!艾無常,我們能活下來的!”
秦尚遠魔音貫耳,像是給了沉淪在情緒中的艾無常一針強心劑。
臉上的巴掌印火辣辣,艾無常立刻意識到秦尚遠看出了她的心事,便收斂了心緒。
秦尚遠說得對......
不會死。
艾無常在心裡重複。
“你想到什麼了?”
秦尚遠心跳加快,嘴唇蒼白:
“有沒有辦法暫時奪回身體的控製權,哪怕隻有三十秒,不,十秒。”
艾無常沉默片刻,扭頭看向意識之海遠處那尊捏碎了風壓,帶著烈火緩緩走來的嶙峋神軀。
·
高天之上。
安帕一邊用梳子細致地梳理勉強能夠被稱作頭發的蛇鬃,一邊優雅地踏空而行。
頭頂那顆嬰星已然隱隱煥發出了熾亮的光芒。
嬰星表麵被熔化的物質呈現出黏稠高熱的岩漿狀態。
岩池中,那頭被引力死死困住的惡魔正在怒吼著掙紮。
它一邊對抗著身體表麵緩緩蔓延的金屬,一邊撕裂著束縛自己的星體。
毀壞空間的引力不足以撕毀它,背後的六隻骨翼被強行收束又立刻被它咆哮著展開。
但隻要它嘗試著振翅離開,無形的引力又會將它死死摁進滾燙的岩漿裡。
“哦嗬嗬......”
安帕欣賞著頭頂這副奇崛的景象,不由得笑出聲來。
“堪比拉奧孔般的英勇......可拉奧孔終究死了。
“你急於占據這副並未徹底完美的軀體,孵化出的也終究隻是一尊未完成的‘神’吧?”
安帕黑色的目光一凝,嘴角勾起一個僵硬的弧度。
“看來是......捕獲你的好時候啊,正好。”
牠低頭掰著指頭數。
“收攏完整的空間顱骨,完整的墮神軀,完整的火核質......喔,還有半顆時間顱骨,對麼?真是一頓豐盛的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