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劍顯然沒料到徐舉一會突然拋出這種問題,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珠子在眼眶裡打轉,像是在拚命搜刮合適的措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手撓了撓油乎乎的頭皮,指縫裡還沾著幾根脫落的發絲,囁嚅道:
“要不是那個喬慶豐金錢開道,收賣人心,我覺得我在幫中算是有威望的人了。”
說這話時,他黝黑的臉頰上竟泛起一層可疑的紅暈,像是被人戳中了藏在心底的得意,又羞於在外人麵前顯露,隻好梗著脖子把視線瞟向牆角,動作表情讓人看到十分的滑稽。
“喬慶豐有錢難道不是好事?”
徐舉一指尖在桌麵輕輕叩著,發出規律的輕響,“有資本才能帶著兄弟們賺更多錢吧?”
他這話裡藏著鉤子,明著是提問,實則在引肖劍多說些幫裡的內情——越是能挑出內部矛盾的話,越是有用。
自打剛才肖劍吐露喬幫主打算卸他一條腿時,徐舉一眼底就掠過一絲冷光,殺人倒不至於,但要是對方真做了太多傷天害理的事,廢了他也不算過分。
“他?哼!”肖劍猛地一拍大腿,重重哼了一聲,唾沫星子都濺了出來:
“他那錢是帶著毒的!說是來投資,占了幫主的位子就開始瞎折騰,開的那些賭檔,把廠裡的小夥子騙得輸光了工資還逼人家借高利貸。
更不是東西的是,誘著那些剛進城的廠妹下海,逼著人家去賣淫!這種斷子絕孫的勾當,他乾得比誰都起勁!”
肖劍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像是把積壓了許久的憤懣一股腦倒了出來:
“原先我們聚在一塊兒,圖的是個集體利益——都是從湘南老家出來的,在這陌生地界上,總得抱團才能不受人欺負,保障自家兄弟能安安分分掙錢吃飯。
雖說偶爾也會跟人起衝突,動手打傷人,但從沒主動去害過人。
賺的是幫裡兄弟的安全保護費,不多,但夠花,夜裡睡得踏實。”
說到這兒,他看徐舉一和林莉都皺著眉,以為自己沒說明白,又解釋道:
“我們都是農民工出身,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城裡打拚不容易。
團結起來是為了護著自己人,想賺的是乾乾淨淨的良心錢,過的是能看到明天太陽的安穩日子,不是想乾那種刀尖上舔血、今天活著明天可能就橫屍街頭的營生!”
他那副既躊躇又怯怯的樣子,像是怕自己這點樸素的想法被人笑話,眼神裡滿是“求理解”的懇切。
徐舉一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點頭道:
“你的意思是,你們這幫派,算不上黑社會,頂多是遊走在灰色地帶,全靠心裡那條紅線繃著。
以前的肖幫主能守住這條線。現在這個喬慶豐,早就把線踩斷了,甚至踩到了黑地裡去。
你呢,還是念著以前肖幫主在時的日子,想讓幫裡回到當初的樣子,沒忘了最開始聚在一起的本分,對吧?”
話音剛落,隔壁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像是殺豬時沒紮準要害,那聲音裡混著骨頭摩擦的脆響,接著就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哼哼唧唧,像條被打斷腿的野狗在泥地裡掙紮。
肖劍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剛才還漲紅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嘴唇哆嗦著,雙腿控製不住地打顫。
他看著徐舉一,眼神裡滿是驚恐,結結巴巴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