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路等紅燈的時候,韓嘉俊扔掉手裡的煙頭,率先開口打破了車廂裡的沉默,聲音裹著點煙味飄了過來:
“徐總少年老成,不吵不鬨,倒是大出我所料。”
他本以為這位年紀輕輕就掌了大公司的總經理,被警局“請”去一趟會滿是不耐,或是擺出商人慣有的圓滑周旋,可從局裡出來到上車,徐舉一始終腰背挺直,連眉峰都沒動過一下。
徐舉一聞言側過頭,車窗玻璃映著他清雋的側臉,嘴角勾起一抹淺淡卻不敷衍的笑:
“同樣,韓隊的這番操作,倒也不失為一個光明磊落的漢子。”
他說話時語速平緩,眼神落在韓嘉俊薰黃的雙指上,沒有絲毫刻意討好的意味。
“哦——”韓嘉俊拖長了語調,尾音裡裹著明顯的意外與狐疑。
“難道徐總不是認為我怕背處分,被你們公司法務那通電話嚇倒了,覺得我韓某人認慫了?”
這話問得直接,帶著點老警察特有的銳利,仿佛要戳穿對方的客套。
可徐舉一卻沒接話,反而話鋒一轉,問道:
“聽說市局刑偵支隊長,曾經是韓隊一手帶出來的徒弟對吧?”
“唰”地一下,韓嘉俊的眉頭瞬間擰成了疙瘩。這話像一根細針,精準地紮在他心底最不願觸碰的地方,熟悉的刺痛感順著脊椎往上爬。
他原本放鬆靠在椅背上的身體驟然繃緊,眼睛慢慢眯成一條縫,透出幾分冷意,聲音也沉了下來:
“徐總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舉一說話時,餘光也注意到駕駛座上的小李此刻握著方向盤的手悄然收緊,連手腕上的青筋都隱隱凸了出來。
顯然,這話不僅戳中了韓嘉俊,也讓小李動了情緒。
他沒有回避韓嘉俊的目光,語氣依舊平穩,卻字字清晰:
“韓隊人稱‘神探’,從基層民警做到現在的位置,快二十年了吧?坐在現在的位置也有六年多了吧?算是實打實的資深警察。
可您親手帶出來的徒弟,如今爬到了市局支隊長的位置,比您還高一級,這恰恰證明,韓隊是個不善於鑽營官場的人。”
車廂裡的空氣仿佛更沉了,連窗外的車流聲都淡了幾分。徐舉一頓了頓,繼續說:
“通常來說,像您這樣的老警察,最看重的就是麵子和風骨。
今天您撕破臉皮把我帶回局裡,可能最後落個警告處分,換做旁人,為了維護自己的麵子,至少會留置我24小時,走一遍完整的流程,就算是給所有人一個交代,這都是正常操作吧?”
他看向韓嘉俊逐漸鬆動的眉頭,補充道:
“但您回到隊裡不到10分鐘,就把我體麵地送回來了。
要麼是案情有了新進展,證明我確實無關;要麼是您不願做無謂的糾纏。無論哪種,都不是‘認慫’,反而夠光明磊落。
再說了,以我的身份背景,還不至於讓韓隊這樣的老警察認慫,我還沒膚淺到往自己臉上貼這個金。”
這番話不軟不硬,既沒捧高,也沒貶低,卻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韓嘉俊心裡的結。
韓嘉俊臉上的冷意漸漸褪去,緊繃的肩膀也慢慢放鬆,看向徐舉一的眼神裡多了幾分真切的好感:這年輕人不僅沉得住氣,還看得透人心,倒比那些隻會耍滑頭的商人強多了。
韓嘉俊坐直身子,饒有興趣地問:
“徐總之前就知道我?不然怎麼對我的事這麼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