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烏雲遮蔽住陽光,一隻黑鴉等在坤寧宮正殿的屋頂上,叫聲淒厲又幽長。
它在呼喚著同伴,分享地上的殘肢斷臂,饕餮一頓飽餐。
鵝毛大雪紛飛,落在絕色無雙的紅衣女子的身上,白雪印出了她臉色的慘白,嘴唇乾裂,眼中似是沒有了光亮。
與她剛入主坤寧宮時的意氣風發的樣子截然不同。
薑雲曦披著金繡雲霞鴛鴦紋披風,抱著一具約莫四歲孩子的屍身,跪在雪地裡,雙眼通紅,瞪著對麵站著的一對“壁人”——眼神冷漠的趙哲雍和嘴角掛著譏笑的薑綰綰。
薑雲曦精通醫術、智謀無雙、手段狠辣,助趙哲雍登基、誅儘天下反他之人;平衡朝堂和後宮,從未出過差錯。
可趙哲雍竟借口她的兒子趙啟謀逆,殺了趙啟、還廢了她的後位。
一個四歲的孩子,謀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薑雲曦抱著手中小小的趙啟,想要讓他的身子重新暖起來。
卻發現,無論怎麼做,都隻是徒勞。
她崩潰嘶吼,“為什麼你要殺他?他是你的兒子……為什麼……”
就算是趙哲雍忌憚她,難道趙哲雍連骨肉之情都不顧嗎?
“薑雲曦。”身穿明黃色鍛繡雲龍十二章紋龍袍的趙哲雍,雙手負背,緩緩走下台階,走到她的麵前。
薑雲曦抬頭看他,雪花和淚水迷住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淚湧出來更多。
“你善妒,容不下你妹妹,害她隻能沒名沒份地跟著我,趙啟占了她的孩子的位置,他該死。”趙哲雍緊緊捏著薑雲曦的下巴。
薑雲曦身子一僵,看向趙哲雍的身後的薑綰綰,薑綰綰摸著自己的肚子,語氣裡滿是恨意,“姐姐,我的孩子本該是嫡長子的。”
“你凶狠,殺儘了朕的兄弟,連子侄都不放過。卻讓朕擔下了這弑兄戮弟的罪名。”
趙哲雍嫌薑雲曦嘴角的血漬弄臟了他的手指,十分嫌惡地鬆開了手,轉過身背對她,“不過念在綰綰和薑家為你求情的份上,朕免你一死,貶為庶人,拘於永巷,終身不得出。”
就是將薑雲曦打入冷宮。
這對於薑雲曦來說,和死沒什麼區彆。
他甩了甩衣袖,漸漸消失在了薑雲曦的視線裡。
薑雲曦覺得真是天大的諷刺
薑綰綰尚為臣子妻,趙哲雍便不管不顧將她接入宮中,與她媾和,已是丟儘了皇家的顏麵。趙哲雍竟還想給她皇貴妃的尊號,鬨得天下人儘皆知。趙哲雍這般好麵子的人,難道不怕天下人的口誅筆伐嗎?
明明是趙哲雍夜不能寐,擔心兄弟造反,在床榻邊跪著乞求她殺了他的兄弟救他一命,卻想將一切過錯推到她的身上。
若非趙哲雍貪慕薑雲曦對先帝、太後的影響力刻意接近、有意討好,訴儘衷情,她怎會一心要嫁與他、輔佐他?甚至還主動去向先帝請求賜婚?
可這些統統都成了她的過錯。
薑綰綰穿著玄紫鳳袍,滿眼俱是得意,她腳步輕快,走到薑雲曦身邊,慢慢蹲下,附耳說道,“姐姐,你是不是在等人來救你?”
薑雲曦瞪著薑綰綰,眼中希望的光亮尚存。
可薑綰綰並不想薑雲曦如意,“可惜啊,周承將軍已經伏誅,就是被他的副將周參殺死的。沒了他,你可調不動京郊大營的軍隊了。誰還救得了你呢?”
薑綰綰嗓子裡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薑雲曦雙目猩紅,攥緊了拳頭。
她即便是想調兵,如今她的心腹甄甄和楠楠皆被趙哲雍找借口除了,她無法朝宮外送信求援。
整個皇宮內外,已經在趙哲雍的控製之下了。
薑綰綰輕拍了拍薑雲曦的臉龐,越看越覺得不順眼,乾脆用指甲生生劃開她的皮膚。
她最嫉妒薑雲曦這副傾國傾城的容貌,每次看到時,都恨不得毀掉。
今日終於如願。
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血口子印在了薑雲曦的麵頰上,血絲順著臉頰滑落,看上去十分可怖。
可她太冷了,冷到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父親他,就更不可能救你了。你本就是大房的女兒,沾了薑家的榮光,進宮當了郡主。居然還恬不知恥地貼上父親,說是一家人。本宮和他都厭惡透了你!”薑綰綰覺得薑雲曦分走了父親薑讓對自己的寵愛,心裡十分嫉妒,隻能不斷地離間他們的關係,讓薑讓厭惡起這個侄女。
薑雲曦覺得可笑,明明是薑讓靠著她這個侄女在宮中呼風喚雨的地位,一步一步得到榮升,現在薑綰綰卻倒打一耙,覺得是薑雲曦沾了薑讓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