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準備好了？”林太初問。
“嗯。”高陽點頭，“我讓人跟居庸關那邊打過招呼了，說是我這邊有要事商量，暫時過去幾天，讓他們按原計劃防守。”
兩人不再多言，先後鑽進排水口。裡麵又黑又窄，隻能匍匐前進，爬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才從另一端的出口鑽了出來。
這裡是關外的一片小樹林，離金兵大營還有兩裡地。
“往那邊走。”高陽指著金兵大營的方向，“我之前讓人查過，他們每天寅時換崗，現在過去正好能混在給大營送補給的民夫裡。”
兩人借著樹影掩護，快步往前走。越靠近金兵大營，巡邏的士兵就越多，他們不得不時時停下，等巡邏隊過去再繼續走。
快到營門口時，果然看到一隊民夫推著幾輛糧車往這邊走。林太初和高陽對視一眼，悄悄跟了上去，混在民夫隊伍後麵。
守營門的金兵隻是粗略地檢查了一下糧車，就揮手讓他們進去了，根本沒注意到混在裡麵的兩個陌生人。
進了金兵大營，林太初和高陽低著頭，假裝整理車上的麻袋，眼睛卻飛快地掃著周圍。
營裡的帳篷密密麻麻，大多是用破舊的獸皮和麻布搭成的，風一吹就晃悠。地上坑坑窪窪，到處是積水和垃圾，一股餿味混著馬糞味撲麵而來。
民夫們推著糧車往大營深處走，路過幾個士兵時，林太初聽見他們在吵架。
一個瘦得顴骨突出的金兵指著糧車罵：“就這點糧食？還不夠塞牙縫的！昨天分到的餅子都是發黴的，怎麼打仗？”
另一個金兵踹了踹糧車：“鬼知道上麵怎麼搞的，聽說國內早就沒糧了，能送來這些就不錯了。再熬熬吧，等打下雁門關，到中原搶去！”
林太初心裡一動，悄悄碰了碰高陽的胳膊。高陽會意，兩人放慢腳步，落在隊伍後麵。等民夫們拐過一個彎，他們迅速鑽進旁邊一個堆放雜物的帳篷。
帳篷裡堆著些破舊的兵器和盔甲，角落裡還有幾個空麻袋。林太初掀開一個麻袋聞了聞，裡麵除了土腥味，什麼都沒有。
“看來他們的糧草是真的緊張。”高陽壓低聲音，“剛才那兩個士兵的話不是假的。”
林太初點頭：“可之前斥候說他們糧草堆得像小山似的，難道是故意做給我們看的？”
“有可能。”高陽道，“用少量糧食堆成大堆，外麵再蓋層布，遠遠看著就像很多。他們就是想讓我們以為他們糧草充足，不敢輕舉妄動。”
兩人正說著，帳篷外傳來腳步聲。林太初趕緊拉著高陽躲到兵器堆後麵，掀開一條縫往外看。
兩個金兵扛著鋤頭走過去，其中一個歎著氣：“天天挖戰壕，累死了。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啊？我婆娘快生了，我還沒見過孩子呢。”
另一個道：“回家？等打完這仗再說吧。國王說了，打下中原，每個人都能分到土地和女人。”
“分到又能怎麼樣？”前一個金兵嘟囔著，“去年打下的那幾個小城，糧食都被當官的搶光了，咱們能喝口粥就不錯了。我看啊，這仗根本就打不完。”
腳步聲漸漸遠了，林太初和高陽從兵器堆後走出來。
“聽到了？”林太初道，“他們自己人都不想打了。”
高陽皺著眉：“可他們的戰鬥力確實強，之前在丞相府，那些金國士兵一個個跟瘋了似的。”
“那是被逼的。”林太初道，“你想啊，要是打不贏，他們回去也沒好日子過，隻能拚命。”
兩人不敢多待，趁著沒人注意，悄悄溜出帳篷，往大營邊緣走。那裡住著些負責雜役的金兵，管得沒那麼嚴。
他們找了個沒人的角落，換上之前備好的金兵服飾——那是孫勇之前從俘虜身上扒下來的，雖然破舊，但能混過去。
剛換好衣服，就見一個滿臉橫肉的軍官走過來，指著他們吼：“你們兩個，愣著乾什麼？快去夥房幫忙！今天的粥還沒熬好呢！”
林太初和高陽趕緊低頭應了聲，跟著軍官往夥房走。
夥房是個大帳篷，裡麵支著幾口大鍋，幾個金兵正往鍋裡倒黑乎乎的東西。林太初湊過去一看，是些野菜和麩皮，連點米星都沒有。
“動作快點！”軍官踹了旁邊一個金兵一腳，“將士們還等著吃飯呢！”
那金兵踉蹌了一下，不敢作聲，隻是加快了手裡的動作。
林太初和高陽被分到劈柴的活。他們拿起斧頭，假裝賣力地劈著，眼睛卻一直留意著周圍。
夥房裡的金兵一個個麵黃肌瘦，有個年輕點的甚至餓得直打晃，劈柴的時候差點砍到自己的手。
“慢點！”旁邊一個老兵拉了他一把，“命都快沒了，還急著乾活？”
年輕金兵苦笑：“不快點，等會兒又沒得吃了。昨天就因為劈柴慢了，隻分到小半碗粥。”
老兵歎了口氣：“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前幾年國王還不是這樣，那時雖然窮，但好歹能安穩過日子。”
“自從三年前他大病一場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天天想著打仗，把國內的糧食和壯丁都弄去打仗了，家裡隻剩下老弱婦孺，地裡的莊稼都沒人種。”
林太初心裡一動，湊過去問：“老兵，國王以前不是這樣的？”
老兵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新來的？連這都不知道？”
林太初趕緊點頭：“剛從後方調過來，之前一直在村裡種地。”
“種地好啊。”老兵羨慕地說。
“現在能種地就是福氣。國王以前還算明白，知道讓老百姓好好過日子。可三年前他突然得了場怪病，高燒不退，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來後就變了。”
“怎麼個變法？”高陽也湊了過來。
“以前他從不輕易打仗，就算跟鄰國起了衝突，也儘量談判解決。”
老兵壓低聲音，“可病好後，他突然說要統一中原，讓金國人都過上好日子。然後就開始征兵、征糧，把國內攪得雞犬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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