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不喜歡木材廠的工作嗎，那你想進哪個單位？”
謝智笑，“我想進哪個單位，就能進哪個單位嗎，現在找個好單位，難著呢！”
看邱鹿鳴還要說話，謝智對她揮揮手，“快回家去吧。”
邱鹿鳴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看，謝智的背影依然挺拔，但她還是看出了一些落寞。
回到家，午飯擺在飯桌上，父母都在等她回來用飯。
“呀，都一點鐘了，你們怎麼不先吃呢！”邱鹿鳴連忙洗手。
“今天中午就咱三個吃飯，當然得等等你。”賀曼姝指指電話機，“沒電話的時候，一個個怕我等，還不得不回來，現在好，電話安上，就成了他們幾個通知不回家吃飯的專線了。今天，你大嫂，你二哥，全都跟著團委去什麼飯店吃慶功宴去了！”
“他們都獲獎了，慶功是應該的。”邱鹿鳴坐到飯桌邊，拿起筷子。“我大哥呢？值班嗎？”
賀曼姝瞪了邱冀鄴一眼，“哼！”
“怎麼了這是？”邱鹿鳴問父親。
邱冀鄴嗬嗬一笑，“快吃飯。你大哥昨天就去哈爾濱了，我支持他去的！”
“啊？”邱鹿鳴還是有點吃驚，要知道，平日裡父親全副心思都在工作上，有點餘暇也是看書下棋，家裡的事情幾乎都不過問，連兒女的事情也鮮少插手，像這樣跟母親“對著乾”的時候是從沒有的。
“你媽媽，從前是個胸懷大誌的女子，自從跟我來了這邊疆，境界似乎沒有從前闊大了，嗬嗬。”邱冀鄴笑著拍了一下妻子的手背，“說白了，年紀大了，對自己不夠心狠了。”
賀曼姝還是哼了一聲，眼圈卻有些發紅。
邱鹿鳴不解地看著父母，不知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呦呦，你總要親自當了媽媽，才能真正懂得一顆母親的心。母愛是偉大的，也是複雜的。我們比誰都清楚，雛鷹總要高飛，父母之愛不能成為束縛翅膀的枷鎖。”邱冀鄴看著女兒，“爸爸還記得你第一天上托兒所的情形。
彆的雙職工家庭，孩子兩個月就送去托兒所了，你是爸爸最小的唯一的女兒啊，我去托兒所一看，那一排排的孩子，躺在那裡蹬著小腳丫子哭得鼻梁發青，阿姨也顧不上去抱一下，有個孩子哭得肚臍鼓起一個大包！
你出生那年，我35歲，說來慚愧，我對你三個哥哥如何出生、長大都沒有什麼印象，你媽媽太能乾，她把我慣得一身臭毛病，我似乎是在你出生後，才真正當了爸爸。
我無論如何不舍得將你送到那堆孩子裡去被人忽視，終於，找到了一個老太太肯單獨看你，每月給十塊錢。你走路又晚，直到快兩歲半了才送去機關托兒所，那天你媽媽送你進去的，你在裡麵哭，我在外頭哭，中午我偷偷去看你，你坐在小椅子上排排坐吃果果，吃得頭不抬眼不睜，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放心還是傷心。
托兒所阿姨說的話我今天還記著，她說，那些斷不了奶的孩子，最初並不是孩子戀奶，而是媽媽戀著孩子！
呦呦，你聽懂了嗎，她說‘最初’，是的，如果不早點斷奶，也許孩子心理上一輩子都斷不了奶了。
所以，我和你媽認真決定了，讓你大哥出去闖蕩去，這次是真的放手了！時代變了，思想也要變，你們都是獨立的生命體，我們沒權力將你們扣留在身邊，那樣太自私了。”
邱鹿鳴看著破天荒說了這麼大一通話的父親，想想說，“爸，你有工作做寄托，可我媽現在不做班主任了，馬上也要退休了，她的注意力難免都放在了大寶和我們身上了，大哥一家一走，她肯定要難過，你以後多陪陪我媽，不就什麼都有了！”
“你！”邱冀鄴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說得對！你說得很對！”
“彆說的好像我離了你們活不了似的，我每天的節目多著呢！”賀曼姝瞪了父女倆一眼，對邱鹿鳴說，“你好好上班，彆整天盯著這些事兒！”
“不是我盯著的，是根據身邊事分析來的！鄭偉你們知道吧，他大姐找的老婆婆，是個年輕就守寡的，一人把兒子辛苦拉拔大。”
“我知道，是不是姓樊那個，在農機局上班吧，小夥子挺上進的。”
“對，就是他，鄭偉他大姐當年自己找的對象，他父母都不同意，說兩家一個正一個反，肯定過不到一塊兒去，那樣的婆婆也不好相處，可他姐非不聽，結果現在，知道難了。”邱鹿鳴一攤手。
邱冀鄴識趣地追問女兒，“怎麼難了？”
邱鹿鳴一拍大腿，“鄭偉說，結婚前哪哪都好，她姐簡直是他們老樊家的祖宗，結婚當天就變臉了，因為她婆婆一個人，所以跟著他們一起過，新婚當天，老婆婆就在臥室哭了，抱著她丈夫年輕時候的照片就哭，鄭偉他姐夫抱著他媽大腿也哭。
婚後的日子，早上一起床，晚上一下班，他姐夫第一件事就是去他媽房間問候請安，晨昏定省，看電視也是他們娘倆靠在一起，他媽進兒子媳婦的房間也從來不敲門，推門就進。
這些他姐一直沒和家裡說，畢竟是自己選的，還都是瑣碎事，直到結婚五年，她實在受不了了，才和她媽哭訴的。
我舉這個例子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讓爸爸多關心一下媽媽，媽媽的情感得到慰藉和滿足，就不會摻和到子女的生活中去了！是這個理兒吧！”
邱鹿鳴得意地說完，卻發現母親的臉色越來越糟糕，“怎麼了媽，我說的不對嗎？”
邱冀鄴摸摸女兒的腦袋，“呦呦說得都對，這些年，外人都羨慕咱們是個幸福的家庭，其實，幸福的隻是我，你媽媽非常非常辛苦。”
賀曼姝眼圈立即紅了，皺眉說，“當著孩子彆胡說！”
邱冀鄴繼續說，“呦呦說得雖然對，隻是下回要私下和爸爸說，知道嗎，我的傻丫頭。”
“知道了！”邱鹿鳴點頭。
“呦呦越來越成熟了，一定會很好地融入這個社會的！”
“你們放心，我生存能力很強的，我”邱鹿鳴頓了一下，“你們彆老拿我當傻子看，張愛玲十六歲不會削蘋果、不會織毛衣、不會寒暄、不記路，可她還是寫出了那麼驚豔的文字！我隻是沒有一張好看的成績單罷了，為什麼你們都拿另類的眼光看我！”
“你這孩子，逆反期的長度都快趕上你媽媽的更年期了！”邱冀鄴好脾氣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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