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鹿鳴剛坐定，就有四五個運動員從公路上衝下來，跑進體育場，廣播員激動地大喊著他們的編號，全場歡呼，都站了起來。
原來是五千米長跑的運動員返回了。
經過最後一圈衝刺，第一名撞線了，他領先第二名大約五六米的距離，奪冠後，大口喘著粗氣，臉色通紅，秦慧芳立即指揮兩個男生架著他在場內慢走。
想來這個學生又是二中的了。
隨即第二名第三名也產生了，陸陸續續，大批運動員都返回了。
場地安靜下來，直線跑道上站了一排小學生，這是小學組60米決賽，發令槍一響，一群小子像離弦之箭一般衝向終點，跑道兩邊的孩子和老師發出巨大尖叫聲，還有跟著跑的。
廣播員又在朗誦，“下麵播送第二小學五年一班張揚同學發來的加油稿運動場上有你們的颯爽英姿，運動場上有你們的拚搏身影，麵對未來的征程，我們沒有畏懼和退縮，我們隻有一個目標，一個信念，那就是，為了五一班贏得榮譽！拚搏吧，五一班！我為你自豪，我為你驕傲！
物資公司工會送來加油稿手中沉重的鉛球，凝聚集體的希望，王麗英加油吧，讓你的理想，你的信念，彙聚成無窮的力量，讓鉛球在空中閃亮，在空中發光！
退休乾部李誌發發來加油稿紅旗招展六月天，革命小將永向前，娛樂不忘搞建設，齊心協力唱新篇！”
邱鹿鳴聽著這些稿件，笑得直拍大腿，韓美芬莫名其妙問她怎麼了，她笑著擦去眼淚，並不回答，忽然看到跑道邊上父親的身影，立即跳起來，衝父親揮手，乾脆又跑過去，“爸！你怎麼才來啊，人家都跑完了！”
“看到了，我老姑娘拿了個第一名，還有個第二名！好樣的！”
“我列害吧？”
“列害。”
“你去找我媽，還是坐我們看台，下午有閉幕式，我二哥打旗！”
“不去了，我就來看一眼，還得回去上班。”
這時，廣播員忽然換了一種聲調，“又有運動員返回了！請場地比賽人員立刻回避，請立刻回避，清空跑道！來，讓我們看一下，這位是五千米運動員嗎，我們為他堅持拚搏的精神啊！5211號，他不是五千米運動員，他是萬米運動員！我的天哪，這才四十多分鐘，一萬米啊！”
邱鹿鳴一扭頭，正好看到穿著迷彩服褲子和白色跨欄背心的謝智衝進了體育場，胸前彆著5211的號碼，隱約露出紅色的八一字樣，她一下子跳起來，尖叫著，“爸！爸！你看！一萬米，一萬米啊！”
然後胡亂和父親打了個招呼就衝到終點去等候了。
謝智基本勻速地跑完場內最後一圈，還衝看台某處揮了揮手，直到最後衝線，也沒有加速，穩健地以49分鐘的成績奪得了萬米長跑的冠軍。
他將彆人遞過來的水澆了些在頭上，含了一口水漱口吐出，又在跑道內小步慢跑著，謝光撲過去，跳到謝智的背上，哈哈地大笑著，被親哥直接掀翻在地，也不惱，還要往上撲，又被一腳卷出去，才老實下來。
邱鹿鳴跑過去，“恭喜你呀！”
謝智身上全是汗，似乎沒什麼力氣說話，對邱鹿鳴扯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又點點頭。
邱鹿鳴高興地跑回自己的座位，對韓美芬說，“那個萬米第一名是我三哥的好朋友！他剛轉業，是騎兵。”
“哦。”韓美芬點點頭，“你爸也來了？”
邱鹿鳴這才想起父親，站起來找了一圈，“他好像又走了，剛才他看到我跑第一名了！”
“你爸真好。”
邱鹿鳴點點頭，“我爸確實好，他為我破例做了好些不願意做的事情。”
“我很羨慕你。我奶說，一個人一生下來，就注定了端什麼碗吃什麼飯，投生到什麼家庭，將來跟誰結婚，自己都在天上看清清楚楚的，都是自己選的，她讓我不許抱怨，說女的總抱怨招人煩，要怪就怪自己沒選好。”
“啥？”邱鹿鳴驚住了，還有這種說法？
“啥啥大馬牙，好吃不好拿，拿了就掉牙！”謝光不知啥時候跑到邱鹿鳴這邊了，左手拎著一個袋子，右手拿根雪糕嗦啦著，還跟邱鹿鳴做鬼臉。“這是我哥得的獎品，你看！一個大毛毯！”
邱鹿鳴豎起拇指，“你也挺列害的，長大一定也能跑一萬米！”
“那是指定的！我二哥說他們平時總跑五公裡，有時候也跑十公裡，還負重，今天這輕手利腳的，根本不算啥！”他又舔了一下淌到手上的雪糕湯，“那什麼，我把大毛毯給我媽送去，賊拉沉的我才不拎著呢，傻啦吧唧的。”
說完嘟嘟囔囔自己走了。
“哎美芬，你剛才說是自己選的嗎，為什麼我不記得？”
“我奶說小孩兒時候記得，會說話以後就忘了，要不就泄露天機了。”
“真的嗎？”
“還真的爸呢！”身後的李姐說，“你們都是新時代的青年，怎麼能搞封建迷信呢，這衛星都上天了，也沒看到誰擱天上選爹媽啊，以後不要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有精力就好好學習，好好工作！”
邱鹿鳴吐了一下舌頭，“知道了李姐。”
一場全民運動會，足足熱鬨了兩天，大家又津津樂道了一個禮拜。
二中獲得這次全民運動會的集體第一名，秦慧芳雖然不是體育部部長，但操心一點不比體育部長少，運動會後被學校隆重表揚了，美滋滋去圖書館找邱鹿鳴顯擺，還請她去吃菜市場門口新開的一家冰糕點吃了一盤新式的三角冰糕。
來吃冰糕的人很多，她們排了很久的隊伍，才吃上，味道很好，兩人都覺得沒吃夠，想再來一份，店主說要等半小時，冰糕才能定型。
秦慧芳這幾天心情很好，她狀似無意地說起徐振華要從上海回來了。
薛振華自春節前去了上海，就一直沒有回來，這次回來是參加會考，為的自然是高中畢業證。
“你那麼高興乾什麼，他回來也還是會走！”
“你能不能彆那麼掃興！”
“你能不能彆那麼弱智！”
“你才弱智！你那爛成績敢說我弱智！”秦慧芳氣得撲上來掐邱鹿鳴的脖子。
“殺人啦！”邱鹿鳴用叉子敲著盤子大叫，引來旁人注目，秦慧芳恨恨地收手，“不吃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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