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沈迅所說的,楊振已經從方光琛的書信裡大體上了解到了,隻是他還不知道京師方麵的應對罷了。
楊振一念及此,當即便問道:
“開封城形勢危急,朱仙鎮——會戰失利後朝廷有何舉措?”
“丁啟睿被革去湖廣河南江北督師等本兼各職,已經鎖拿進京,下獄問罪了。”
“其他呢?”
“方一藻、左良玉、方國安、許定國、劉澤清等人,罰俸一年,戴罪留任,仍領各部剩餘兵馬。”
果然如此。
但是楊振除了歎口氣,也無話可說。
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換他坐在崇禎皇帝的位置上,他也沒有更好辦法。
總不能把擁兵觀望的許定國、劉澤清,以及搶先逃跑的左良玉、跟著逃跑的方國安他們都殺了吧。
哪怕是罷免這些人,估計現在的崇禎皇帝都做不到了。
真要全都罷免了,這些人轉身就會變成地方割據勢力,甚至於有可能轉身變成流賊大軍的一部分。
對此,楊振也隻能歎口氣而已。
“開封城怎麼辦?”
“據說聖上已經連番下旨,命三邊總督孫傳庭東出潼關,彙合許定國、劉澤清及方一藻等部人馬,再往開封解圍!”
“命孫軍門出潼關?!這是——誰的主意?!”
楊振原本想說“這是亂命”的,但是知道旨意已下,此時恐怕已經到了陝西軍中,自己反對也沒用,於是話到嘴邊,臨時改了言語。
“唉,都督心情,沈某也能體會,畢竟秦軍元氣未複,而陝西三邊也不太平。至於這是誰的主意,沈某也不得而知,然則已不重要了。而今環顧中州,除了孫軍門,又有誰能解救開封之圍呢?眼下朝廷於中州所能仰仗者,也唯有孫軍門一人而已!”
楊振聞言,心中歎息,他也知道沈迅說的沒錯。
可是他更加清楚朝廷這麼做的結果。
在他看來,朝廷舍不得開封,也算情有可原,畢竟城內有將近百萬軍民婦孺,被圍日久,人將相食,久之,就算城不破,也必會釀下人倫慘劇,所以誰也不敢說不救。
可是,讓孫傳庭出馬前往解圍,卻又無異於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甚至無異於飲鴆止渴。
楊振在短暫的失神過後,心緒漸漸平複了下來。
如果單純站在崇禎皇帝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要破解開封之圍,似乎也隻能這麼做了。
除非暫時放下遼東決戰,大舉調集彙聚遼東的兵馬入關。
然而這一步又是一個死局。
因為真要這麼做,崇禎皇帝又要背上朝令夕改,視國家大政如兒戲的罵名了。
畢竟四月裡才剛下旨,興師動眾,欽使四出,將本就剩餘不多的十幾萬九邊精銳悉數派遣到了關外,決心與清虜發動決戰。
現在進展順利,在捷報頻傳之際,又慌裡慌張的把遼東的軍隊往關裡調動,不僅遼東這邊將前功儘棄,時間上也未必來得及。
當然,楊振也不希望出現這樣的結局。
也因此,雖然他覺得崇禎皇帝下旨讓孫傳庭率軍出潼關是亂命,可他也無法張嘴建言,請朝廷抽調遼東兵馬入關。
關內如今的局麵,是整個朝廷上下多年來一係列錯誤決策釀下的惡果,不是哪個人說句話或者做個事情,就能一舉扭轉的。
就算楊振放下這些年在遼東半島的戰果,率軍渡海南下,前往中州戰場,也未必就一定能改變局麵。
也許他能取得一場兩場大捷,這個是沒有疑問的。
可是,光是取得一場兩場軍事上的大捷又能如何?
原時空孫傳庭率軍出潼關後,也曾取得過追擊流寇的大捷,然而沒有安全的後方並且疲於奔命的他,最終不還是兵敗身死,無力回天?
所以,楊振想來想去,還是決心先滅了清虜再說。
好在此前他已經命令旅順方向,為方一藻、方光琛父子提供可以提供的一切幫助,並且去信方光琛,允許他們將以朝人為主的忠義歸明軍,改組為關內鄉勇民團和剩餘朝人並重的忠義軍第一、第二團營並就地擴充兵員了。
雖然對外打出的旗號仍是登萊援剿先遣軍,但是一旦按金海、登萊二鎮的團營製度改編之後,此前以冷兵器為主的忠義歸明軍,也將進行弓手、長矛、騎兵營與火槍火炮擲彈兵的混編,新的忠義軍戰力將得到大幅度提升。
這是楊振能夠對中州戰局直接施加影響的唯一變量。
當然了,既然朝廷以沈迅為使者來蓋州見了自己,自己也不會放過以沈迅為渠道影響兵部乃至朝堂的機會。
“聖上既然下旨,做臣子的自當遵從。想來孫軍門有再多困難,也會奉旨而行。不過,對於扭轉關內形勢,我這裡也有一些建言,還要勞駕沈郎中帶給陳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