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要求清虜派員重新議價,不過是一個障眼法,目的是為了拖延時間。
一方麵,清虜那邊對於貿易的需求越是迫切,就越是說明他們的春荒已經開始加劇,在這樣的情況下,拖延時間對金海鎮有利。
另一方麵,遼東灣內的冰凍情況最嚴重的時候,嚴省三率領金海南路水師團營的主力,南下到了雙島灣越冬,隻留下部分人手看守“連雲島”大營。
冰情緩解之後,正在逐步往北轉移,但目前仍在金州灣北部。
楊振已下令他們召回所有告假人員,攜帶最新補給的糧食、彈藥和其他軍需輜重,全員北上連雲島。
崇禎十六年三月初六早上,耀州城的清虜遣人往金海北路青石嶺營寨投遞書信,通報當日中午前後將有大隊商談交易的人馬持金海鎮邀約文書經青石嶺南下。
消息被迅速傳遞到了蓋州。
楊振沒料到清虜派出的重新議價的人員會這麼快到來,知道他們一來,自己之前奉行的拖延策略,馬上就要失效。
包括議和失敗的情況,恐怕也已經被多爾袞及其大臣們識破了。
但是此時此刻的他,即將與清虜打響新一輪的戰爭,內心之中其實已經不在乎清虜那邊的反應了。
事實上他也沒有時間精心布置騙局了。
就在他得到青石嶺方向自軍前哨的消息之後,僅僅過了一個多時辰,也就是當日上午的巳時左右,代表清虜前來商議重新定價事宜的大隊人馬就出現在了蓋州北門甕城之外。
楊振派了呂品奇前去迎接,很快消息傳回。
前來議價的領頭人物,還是清虜的誠郡王碩托,而隨行人物,除了上一次的星內、鄧常春之外,還有一個是曾經參與過遼西和談的內秘書院學士覺羅伊圖。
顯然,多爾袞對楊振的坐地起價行為還是相當重視的,一個郡王,一個兵部參政,一個戶部參政,還有一個內三院的學士,而且其中有兩個出身宗室。
然而,多爾袞對此行越是重視,他的損失也就越大。
因為楊振根本不想再虛與委蛇下去了,而且他也知道他已經瞞不下去了。
他或許可以在鄧常春的暗中幫忙之下,繼續蒙騙碩托和星內,但是麵對全程參與了遼西議和進程的覺羅伊圖,楊振沒有信心瞞得下去。
因為他不知道遼西那邊洪承撰、祖思、陳新第、馬紹愉這幫人,究竟給他埋下了什麼坑。
如果說正月以前,清虜的議和使節,如覺羅伊圖,對於在大淩河城再也見不到以前負責和談的陳新第、馬紹愉這些人,還能心存幻想,寄希望於明朝這邊的正旦朝會必有結果的話,那麼現在已經三月了,就算再有幻想,也早該破滅了。
所以楊振也就沒必要在藏著掖著了。
當日上午巳時三刻,碩托、覺羅伊圖、星內、鄧常春一行人,在一個牛錄的正白旗巴牙喇護衛之下進入蓋州北門甕城。
這個正白旗巴牙喇牛錄是碩托、星內從盛京城一路帶過來的,他們一進甕城就留置在了甕城之中,並被要求繳械。
負責領軍的正白旗巴牙喇章京查克旦十分抗拒,試圖交涉,堅持不允許碩托等人單獨進入蓋州內城,但被星內和碩托出麵製止。
因為,這是以往的慣例,他們上一次來的時候就是如此。
對星內和碩托來說,他們這次來不是來攻城的,而是來談生意的,而且己方還有求於對方,在這種情況下,能不起衝突還是要以不起衝突為上。
他們也很不爽,但再不爽也得憋著,因為現在的形勢,跟幾年前真的是不一樣了。
若是擱在從前,他們要是缺糧缺錢或者缺奴隸了,隨時就敢南下大明朝破邊牆而入攻城掠地搶錢搶糧人口。
再差一點,也能搶掠高麗半島,或者去搶北方那些沒歸附的野人女真、北山女真各部落,總之戰馬、糧食、牲口、丁壯、女子,想要多少就搶多少。
可是現在呢,才短短幾年的光景,雙方攻守之勢就完全顛倒過來了。
眼下,高麗半島就不用再說了,金海鎮不斷往東北延伸,已經將他們隔絕開來。
甚至於連外藩蒙古部落被打了之後,他們也隻能忍了又忍,不敢發起還擊。
原因是什麼?
碩托不認為,這是多爾袞奪位後的大政方針使然,他把這一切歸咎於近幾年來的天災人禍。
事實上,這些年反複折磨著大明朝北方地區的所有天災,持續的乾旱、瘟疫、蝗災以及漫長冬季的酷寒等等,也在折磨著他們的大清國。
同時也在折磨著那些歸附了清國的西邊草原部落和北方女真部落。
早些年,哪怕是在四五年前,這些歸附清虜八旗的大批草原部落,還曾有機會以他們簡陋的武器裝備,跟著清虜八旗兵馬南下大明朝,從大肆搶掠之中獲得大批的物資補給,幫助他們渡過寒冬和寒冬之後的春荒。
但是最近這幾年,不僅南下搶掠的機會沒有了,甚至連以往慣例中會有的來自盛京的大批賞賜也越來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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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甚至那些距離盛京城較遠的偏僻草原部落和北方黑龍江一帶的伊徹滿洲部落,比如喀爾喀右翼部落首領素巴第,索倫三部首領博穆博果爾,都已經敢不來朝貢了。
不僅本人不來,而且也不再遣使入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