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小孩兒見了我,扯開嗓子嘶喊著“有鬼啊鬼!!”撒腿就跑,留下我們幾個呆愣愣的茫然四顧。
乾脆順著小孩逃跑的方向走,沒多遠就望見幾處籬笆牆圍成的田舍升著炊煙。
晚霞、古樹、雞犬聲夕陽眷顧的靜謐讓我很是親切。
文主簿悵然喟歎“彆夢咒逝川,故園百年前。稻菽千層浪,勇士下夕煙。”
聽的我心裡一顫~要擱以前沒經曆過生死關頭,是體會不出話裡的深意的。
望向駱駝,他一貫冷酷的眼裡竟也流露出了豔羨。
唯獨胡大頭不以為然,沒心沒肺的大跨步走著,嘴裡在含糊的哼哼山歌。
村子不大,幾十戶人家,每家每戶無論房屋院牆多破敗,門前都立著兩個石像生,有獅子、老虎、象等動物,也有幾個有門麵的大戶人家門口立著兵俑,雕刻的有鼻子有眼的,都栩栩如生。
形態各異的石像,也算是村中一景了!
路上遇見幾個村民,都挺熱情,隻是每個人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半路向老鄉打聽,得知這個村名字很怪叫“薑石匠村”,據說是因為這裡祖輩靠采石、雕石往外賣為生,也正是家家戶戶門口都立有石像的原因。
不過,這幾十年山外邊民不聊生,生意蕭條,才斷了這門買賣。
整個村子都姓薑,沒有外鄉人,隻偶有些因為山洪阻住去路的行腳商,都是借住在村正家的。
隻要官府發的路引、關防都全,村正也樂得賺這份錢。
按照指引,不多時我們就到了村正的院口,柴門殘舊,破敗的土牆上爬著瓜藤,不像是個村官的家。
所謂私憑文書,官憑印,這年頭要是沒有朝廷許可,哪都去不了。
三叔給我的路引和鏢單都在洪水裡弄丟了,自然是拿不出來。
多虧胡大頭亮明了汴梁城差官的身份,白胡子老者才踉踉蹌蹌把我們讓進了堂屋。
文主簿拿出朝廷頒的校尉印信,給老村正憑驗。隻說我們是去北方邊境公乾,絕口不提押鏢去燕國的事。
村裡除了新帝登基那年發皇榜,從縣城裡來過一個衙差,再沒來過像樣的官,文主簿這種汴梁城京官身份到這種鳥不拉屎的荒村裡邊絕對算成貴客。
果不其然,老村正再三作揖請安,還喊女婿去殺雞備飯。
文主簿擔心他們在飯菜裡動手腳,給駱駝使了個眼色。
駱駝旋即會意,找了個借口一同過去忙活。
可坐著坐著,村正眼珠開始不停地在我身上打量,弄得我有些局促,
於是我忍不住發問“老村正,我腦袋上長犄角了咋的?怎麼一進村,老鄉們都跟看妖精一樣看我?”
老頭嗬嗬一笑“噫~~小夥子,彆怪糟老頭子多嘴,瞅瞅自各穿的啥?俺們這兒死人才用這套裝殮呐,就是壽衣,本地有個學名叫‘青紗屍衣’!”
我錯愕不已“嗯??不會吧?裝殮屍體用紗衣?用‘紗’多不吉利呀?!”
中原一帶隨葬講究多,壽衣一不能用“緞子”,因為“緞子”的諧音是“斷子”;二不能用紗,“紗”的諧音是“殺”,也聽起來不吉利。沒想到大山裡頭卻反其道而行。
“怎不會哩?!這要是在山外邊,說出大天兒去,恁(你)這麼穿,都沒人說啥。可就是在俺們村,隻給死人穿成青紗,一點兒都不來差的!”老頭捋著胡子悠悠的道,“說句不好聽的,要不是看幾位都是朝廷的正經官爺,就衝這身衣服,俺早放狗咬恁們了!”
聽完他的話,屋裡氣氛逐漸凝重了起來。
文主簿走到村正近前“哦?這不就是件前朝做工的素紗禪衣嘛,除了用料講究些,難道在你們這兒還有什麼說道不成?”
“說道?說道可大著哩!”老村正壓低聲音,“你們見過活死人嗎?唉~穿這種衣裳的水葬就能讓死了人活過來!”
胡大頭先是一愣,然後出言譏諷“這不知道又是誰家大人吃飽了,編出來糊弄小孩的把戲!你胡爺可不上當!”
“誒!可不敢胡說哩!這個老理兒是村裡祖輩傳下來的,俺也親眼見過!”
聽了剛才的話,我穿著衣服渾身感覺止不住的刺癢,為探個究竟,豎起耳朵聽他往下說。
村正看了下四周,神秘兮兮道
“嗯~~!這事說來可話長了。
離俺村十幾裡外山裡頭,有戶大院,住的是唐朝那會兒封的王爺,兩百多年一直在這兒了,可十幾代的王爺長得都一個樣!
恁們說怪不怪?”
我聽著納悶
“都過去兩百多年了,就是個石雕也得麵目全非,你們怎麼知道每代王爺長得一樣的?
難不成你們閒著沒事還給每個王爺畫像?還是有人活了兩百年,把幾代王爺都見了個遍??”
村正咂了口濃茶
“嘿呀!小哥兒可問到點子上哩,能活兩百歲的壽星我們沒有,可活到七老八十的俺們村倒是有不少,有幾個祖祖輩輩專門給王府裡送柴、送菜的人家,他們幾家都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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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那王爺身材體型不凡,任哪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你所說的王爺可以起死回生?那和紗袍又有什麼關係?”文主簿道。
村正走過來,扯起我的衣角說
“俺年輕的時候也不信一件衣裳能這麼邪乎。
可那年秋天,下河裡叉魚,碰巧遇見到王爺水葬。
俺躲在樹後頭偷偷的當熱鬨看,瞅見他臉色蠟黃,四肢僵硬,直挺挺的躺在船裡,當時最外頭穿的就是這種青紗,和老輩人說的一模一樣!”
村正沉吟片刻,一本正經的問“你們再也猜不著之後我看見了個啥?”
“橫豎是屍體又活過來了唄?!”胡大頭滿臉不屑的表情。
村正擰眉正色道“過了七天,俺再去河邊,竟然看見王爺沒穿衣服,烏龜一樣正往岸上爬,下半身還長滿了鱗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