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再看這草屑飄落的方向,西北風已經開始增強。以末將的經驗,最遲明日午時過後,必有一場暴風雪!\"
辛撩兒的這句話說完,李恪也適時的回過神來,他眼中精光一閃,繼續追問道。
\"這場風雪能持續多久?\"
\"至少三日!\"
辛撩兒斬釘截鐵地說,\"並且,這場雪還不會小。草原上的老人管這叫"白毛風",能見度不足十步,就連最熟悉地形的牧人都會迷失方向。\"
一聽到這句話,一旁的唐俊悟聞言臉色驟變,在他看來,李恪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當即勸諫道。
\"殿下,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中行軍,實在太過危險,我們是不是應該提前尋找到一個地方紮營避雪?\"
卻見李恪微微搖了搖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目光穿過漫天飛絮望向西北方的陰山。
“越是危險,越是機會。”
李恪突然拔劍出鞘,劍鋒在夕陽下泛著寒光。
\"突厥人絕不會想到我們會在這種天氣發動突襲!小二,把雪影喂好,再拿紙筆來,我要通知袁先生,就按他的計劃行事!\"
來福連忙從戰馬的馬鞍旁,取出炭筆書遞給李恪。
李恪接過炭筆,在絲絹上龍飛鳳舞地寫下軍令。
雪影嫌棄地避開其他人的手,卻乖巧地落在李恪肩頭,等待李恪將密信係在腿上。
小二來福沒有辦法,隻好拿出肉乾,眼神幽怨地看著雪影,這畜生剛才還嫌他喂的太慢,啄了他的手。
此刻卻在李恪肩頭歪著腦袋,金褐色的瞳孔映著夕陽,溫順得像隻貓。
李恪頭也不抬,筆尖在絲絹上頓出墨點。
“小二,你怎麼還跟畜生置氣。”
他將寫好的密信卷成細條,塞進雪影腿間的銀筒。
輕輕一振手臂,海東青長嘯一聲,振翅高飛,轉眼消失在漸暗的天際。
做完這一切,李恪再次翻身上馬,手指西北。
\"全軍聽令!輕裝疾進!這一次,本王帶你們玩把大的。\"
這時候的唐俊悟和辛撩兒,還不知道李恪要帶領他們奇襲定襄城。
隻當是李恪又發現了某個部落,要趁著暴風雪偷襲突。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躍躍欲試的戰意。
\"殿下,末將願為先鋒!\"辛撩兒率先請命,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唐俊悟也不甘示弱:\"殿下,屬下隻要一千輕騎就行...\"
李恪嘴角微揚,目光掃過兩人:\"好!此戰若勝,本王子親自為諸位向父皇請功!\"
鐵蹄錚錚隆隆,三千鐵騎如離弦之箭般衝向暮色。
......
“什麼?燕王又獨自領著燕王衛跑去了草原?”
“並且,還私自在九部突厥部落中,收編一千騎兵補充到燕王衛中。”
“難道他不知道私自擴軍,按大唐律這可是要砍頭的嗎?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如此目無王法!”
雲州城中軍大帳中,尉遲敬德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案幾上,滾燙的茶水濺出,在泛黃的輿圖上暈開深色痕跡。
蘇定方難得看到尉遲敬德如此動怒,這位沙場宿將此刻滿臉通紅,虯髯隨著喘息不住顫動。
倒是聽到消息的李靖,喜怒不形於色,隻是撚著胡須盯著北疆的沙盤良久,方才抬頭看向馬周緩緩開口道。
“當年韓信暗度陳倉,亦未循規蹈矩。對於燕王殿下分出一千燕王衛,護送九部人馬,分散了戰力的他,需要補充一些兵力,我是能夠理解。”
李靖目光如鷹隼般盯著馬周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一些什麼。
“隻是這樣,是不是已經超過他燕王的領兵權限?就算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們先斬後奏,把這件事做實,再告訴老夫,就算老夫為你們兜底,但陛下那邊又如何交代?”
“你們的所作所為,讓那些朝臣如何看待?那些文臣可不會因為你們殿下是陛下的兒子,就輕輕放過,抓到把柄的他們,必然會在朝堂上大做文章。”
說到這,李靖不怒自威的斜瞥了一眼馬周,繼續說道。
“還望你們已經做好了準備!”
若是一般的人,在聽到李靖這位位高權重,積威甚重,如今更是手握十萬大軍的大總管麵前。
就算是膽子大些的人,也早已嚇得兩股顫顫。
膽子小一些的人,恐怕這會已經將李恪後續的計劃,如竹筒倒豆子般全抖了出來。
可馬周卻神色自若,朝著李靖狡辯...不對是反駁道。
“啟稟大總管,這裡馬某要糾正一下,我家燕王殿下,並沒有私自收編草原九部那一千的騎兵,隻不過是燕王殿下需要幾名向導,可那些突厥人仰慕殿下威名,紛紛自願跟隨,殿下推辭不過,這才勉強應允。”
馬周麵帶誠懇,語氣卻帶著幾分無奈,仿佛燕王李恪才是那個被“強人所難”的受害者。
“至於擴軍之說,更是無稽之談。”
他繼續道,“這些突厥騎兵並未正式編入燕王衛,隻是暫時隨行護衛,待戰事結束,自然各歸本部。若按朝廷律法,他們頂多算是‘義從’,而非官軍,何來逾矩之說?”
饒是自認為厚臉皮的尉遲敬德,在聽到馬周的這番強詞奪理之後,也是暗暗豎起了大拇指。
隻是嘴上還是忍不住冷哼道:“好一張伶牙俐齒!照你這麼說,燕王殿下非但無過,反而該受嘉獎了?”
誰知馬周竟然好真就當場應了下來,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
“尉遲將軍明鑒,殿下此舉,確實當得起任何嘉獎,就算從大局上來說,突厥諸部向來反複無常,若放任他們遊離在外,難保不會再生禍亂。如今殿下以恩義相結,既壯我軍威,又可分化突厥勢力,豈非一舉兩得?”
看到在他麵前,依舊毫不怯場,從容有度,有理有據地為李恪辯駁的馬周,李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
這便是燕王李恪所請的長史嗎?
當真是好一位大才,燕王李恪何德何能竟然招攬了這樣一位智謀之士?
李靖摩挲著胡須,眼底的鋒芒化作一抹回憶。
因為能將違律之事說得這般冠冕堂皇,讓他想起當年秦王府裡,房玄齡與杜如晦舌戰群臣的光景。
儘管眼前的馬周,年紀不大,但李靖似乎已經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宰輔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