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而來的袁天罡,卻將一捆白色的布條塞進了寶音手中。
“將這些布條係在右手胳膊上,這是老夫與燕王殿下事先約定好的,因為估計到,到時候戰場局勢混亂,我們又都是偽裝成突厥人的模樣,以此辨認友軍。”
“好縝密的心思。”
寶音公主心中暗驚,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的白布條,分發給薛延陀勇士。
待到所有人都係好白布,袁天罡朝著寶音公主點了點頭,率先率先策馬踏入狂舞的雪幕。
他身後的燕王衛們立刻催馬跟上,突厥戰襖在風雪中翻飛,摩擦出冷硬的聲響。
見到這些剛才還表現出一副懶散模樣的中原人,此刻卻展現出令行禁止的可怕紀律。
如出鞘利刃般鋒芒畢露,被他們展現出來的豪氣所影響。
薛延陀的勇士們,也不甘示弱,紛紛夾緊馬腹跟上,彎刀在腰間隨著戰馬顛簸輕晃,映出的冷光與風雪。
夜晚的風雪真的是大,大到人睜不開眼,張不開嘴。
似千萬把鋼刀刮過眾人的麵頰,打的人生疼。
出來沒一會的寶音公主,儘管戴了一個麵紗,還是被風雪灌得滿臉刺痛。
麵紗上也很快結滿冰霜,凍得她臉頰發麻,幾乎失去知覺。
不過這時的她,也終於明白袁天罡他們,為什麼會把偷襲的時間,定在現在了。
因為這般狂暴的風雪,不僅是絕佳的天然屏障,更是突厥守軍懈怠防備的溫床。
呼嘯的風聲掩蓋了馬蹄的輕響,翻飛的雪幕模糊了了望塔的視野,即便是最精銳的哨兵,在刺骨的嚴寒中也會因嗬氣成霜的困窘而分神。
最重要的是,隻有瘋子才會在這樣滴水成冰的寒夜發動突襲。
十幾裡的路途,雖說因為風雪從而行進艱難。
但好在眾人皆是精銳,一炷香之後,他們也接近抵達了定襄城郊所在的位置。
“看樣子,燕王得手了!公主,該我們上場了!記住你的任務。”
說話間,袁天罡和雲安等一行燕王衛,就下意識控製馬速,落在寶音公主一行人身後。
寶音公主還在試圖理解袁天罡這句話的意思,下一刻,定襄城突兀的出現在眾人麵前。
隻不過此時的定襄城,與一個時辰前看到的定襄城輪廓截然不同。
當時,雖然因為距離遠,看到的畫麵比較模糊。
但定襄城還是一片安靜、和諧的模樣。
可此時的定襄城,像是處在一片火海中,火舌舔舐著雪幕,將半邊天染成詭異的赤紅色。
到處都是喊殺聲、慘叫聲以及火焰燃燒木柴的爆裂聲,仿佛整座城池都在痛苦地呻吟。
數不清的突厥人,像一隻隻無頭蒼蠅一般在營地內亂竄,有的舉著彎刀盲目揮砍,有的朝著起火處狂奔試圖救火,更有一些貴族搶出一些財物,從而騎馬逃跑。
人生百態,莫過於此。
有道是旁觀者清,剛剛進入戰局的寶音公主看得分明。
這次襲擊而來的燕王李恪,帶領的騎兵其實並不多。
但那些突厥人像是已經被燕王李恪的突襲,徹底擊垮了膽魄。
燕王李恪也是藝高人膽大,將手下的騎兵,以五十人亦或者百人為一隊。
分散成數支小隊,如尖刀般插入突厥大營各處要害。
他們並不戀戰,而是專挑糧倉、馬廄、帥帳等重要目標下手,縱火焚燒,製造混亂。
每支小隊配合默契,一擊得手便迅速撤離,在雪夜中神出鬼沒,讓突厥人根本摸不清唐軍虛實。
如同一把燒紅的烙鐵插入黃油,在突厥營地中犁出一條條血肉通道。
寶音公主等人甚至還看到,有幾個因為衝鋒的太快,從而與隊伍走散的數名燕王騎兵。
明明隻有幾個人,卻追著近百名突厥士兵砍殺。
那些突厥人竟無人敢回頭反抗,隻恨爹媽少給他們生了兩條腿。
此刻寶音公主,終於有些明白。
這場看似簡單的夜襲,從等待時機到利用天象,每個環節都暗藏玄機。
她望著火光衝天的突厥營地城池,她不禁喃喃自語。
\"父王說得對...這些中原人,果然都是些擅長陰謀詭計的可怕家夥們...\"
說話間,寶音公主一想到這些突厥人,也是長期壓迫他們族群的死敵。
她的父親夷男可汗,就是因為受不了突厥人的欺淩壓榨,這才放棄曾經肥美的草場,率領薛延陀部遠走鬱督軍山。
那些年裡,族人的牛羊被突厥騎兵搶走,孩童在寒冬中凍死,少女被擄走為奴,草原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血淚。
現在見到突厥人在火海中狼狽奔逃,寶音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受到刺激的她,胸中積壓多年的仇恨如岩漿般噴湧,眼中寒光一閃,抽出唐刀也欲加入到廝殺之中。
好在一旁的袁天罡,在看到寶音公主拔出唐刀的那一瞬間,就預料到她會衝動行事,立即策馬上前彎腰拉住了她座下戰馬的韁繩。
“明安巴雅爾小姐,你還記得我們的任務嗎?”袁天罡厲喝一聲,用寶音公主的曾經用過的化名,提醒她,她們現在的任務,而不是簡單的多殺幾個突厥人。
寶音公主身下的戰馬,一下子就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劃出淩厲的弧線。
好在寶音公主從小在馬背上長大,雙腿猛地夾緊馬腹,身子如蒼鷹般沉穩伏低,三兩下便將躁動的戰馬安撫下來。
這才沒有甩下戰馬。
而這會工夫中,寶音握著唐刀的手卻漸漸鬆緩——袁天罡的喝問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她心頭沸騰的複仇之火。
“袁先生,我怎會忘?”寶音公主歉意的朝著袁天罡笑了笑。
“隻不過眼看著這些仇敵近在咫尺,有點控製不住情緒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