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一側躬身等待的長孫娉婷,驀然聽到這帶著私人口吻的語氣,指尖微微一頓。
方才在人前,他始終以“燕王妃”相稱,除了保持儲君的,
此刻卻突然換了親近的口吻,還提出“移步說兩句”。
很顯然,要麼是有私事要談。
要麼就是有什麼不便在人前說的話要交代。
長孫娉婷心思電轉,抬眸看了一眼李承乾,見他眼底沒有了方才的威儀,反倒帶著幾分兒時相處的熟絡,便知他不是要發難。
想到這裡,他收起眼底閃過的訝異之色,臉色恢複如常,微微欠了欠身,
“殿下有話,儘管吩咐。”
見到長孫娉婷這般反應,李承乾眼底笑意更深。
他環顧四周,最後朝著碼頭一處僻靜處偏了偏頭,率先邁步走向那片被柳樹遮蔽的角落。
長孫娉婷緊隨其後,廣袖拂過木階上的護欄,腳步輕緩卻不拖遝。
待兩人站定,遠離了眾人的視線。
李承乾這才轉過身,語氣徹底鬆快下來,少了幾分儲君的架子,多了幾分表親間的隨意。
“方才在人前,不得不端著太子的架子,連說話都要反複斟酌,倒顯得生分了些,表姐莫要見怪。”
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錦盒。
“這是母後特意讓我帶給你的,說你來幽州這天寒地凍、風硬雪烈的時候,她都沒來急出宮送送你。”
長孫娉婷接過錦盒,打開一看,裡麵是一支精巧的累絲金鳳簪,鳳眼嵌著兩顆罕見的紫珍珠。
看起來這分明是去年西域進貢時,陛下賞給皇後的珍品。
當時韋貴妃見了,都讚這鳳簪樣式彆致,珍珠成色更是罕見。
長孫娉婷指尖輕輕觸過金鳳的羽翼,隻覺冰涼的累絲下藏著細膩的打磨痕跡,顯然是被人精心保養過,連一絲磨損的痕跡都沒有。
“這...”
她眼底泛起真實的驚喜與感動。
“姑母也太破費了。勞煩殿下代臣女謝過姑母。”
她聲音微啞,重新蓋好錦盒,躬身行禮時,眼底已染了幾分濕意。
“自來到幽州,事務繁雜,倒許久沒給姑母寫信問安,反倒讓姑母記掛,娉婷實在愧疚。”
“母後哪會怪你?”
李承乾連忙抬手虛扶,語氣又軟了些。
“她常跟我說,你自幼讀書識字,才華橫溢,比一般的男子都有才學,有你幫助三弟李恪,定能幫他安穩後方,打理好幽州這處‘北境門戶’。”
這句不知道真是出自長孫皇後,還是太子李承乾添油加醋過的話。
讓長孫娉婷有些臉頰微熱,她垂眸輕輕搖了搖頭。
正欲開口推辭這份過譽的稱讚,就聽到李承乾繼續說道。
“隻是她總念叨,塞北的冬天比長安冷上好幾倍,怕你舍不得用炭火,凍著了自己。”
這話讓長孫娉婷鼻尖更酸,她攥著錦盒的手指微微收緊,輕聲道。
“娉婷記下了,往後定會好好顧著身子,不讓姑母擔心。待燕王從漠北回來,娉婷便與他商議,開春後若得空,便回長安探望姑母。”
“這便好。”
李承乾笑了笑,見到與長孫娉婷的關係已經拉近了很多,目光掃過遠處仍在等候的官吏。
適時地話鋒一轉,道出了這次談話的最終目的。
“娉婷表姐,孤這邊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表姐能否幫忙?”
李承乾的語氣依舊溫和,卻比先前多了幾分鄭重,目光落在長孫娉婷攥著錦盒的手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懇切。
長孫娉婷心中微動,心中暗想,果然,方才的溫情與寒暄,終究是為了此刻的“不情之請”。
她麵上神色不動,依舊保持著端莊。
但內心已經提起了幾分的警惕,她微微頷首。
“殿下有什麼話,但說無妨,若娉婷能辦到,定不推辭。”
說話間,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隻不過,娉婷一介女流之輩,來幽州城時間也不久,殿下莫要怪娉婷人微言輕,若是辦不到,還請殿下海涵。”
長孫娉婷這話既留了餘地,也暗合“女子不得乾政”的規矩。
既不顯得刻意推脫,又為自己築起一層溫和的防備。
李承乾也不知道是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卻不戳破,還是故意裝作未察覺。
隻順著她的話溫和一笑,語氣裡添了幾分體諒。
“表姐身為燕王妃,幽州封地的女主人,何來人微言輕之說?更何況孤既來找你,自然是知道你有這份能力,也信得過你。若真是旁人能輕易辦到的事,孤也不必特意拉著你私下說這些了。”
說完,他也不等長孫娉婷的回複,目光望向遠處停泊的船隊,語氣沉了幾分。
“孤此次來,除了前來犒賞三軍外,也想去見見漠北風光。”
“以往像什麼突厥啊,寇邊啊,掠奪啊,這些都是在奏折或者彆人的口中聽聞,終究隔著一層,摸不著真切。”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遠處被風掀起漣漪的河麵,語氣裡添了幾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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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常說,身為儲君,不能隻守著長安的安穩,要學會知道百姓需要什麼,將士們是怎麼為國奮戰。這次難得來幽州,又恰逢大唐和突厥的戰鬥未成結束,孤就想著,去漠北草原上走一趟,哪怕隻是給戰士們送口吃的。”
聽到李承乾的話,長孫娉婷聽著有些糊塗,但還是開口解釋道。
“殿下安心,定襄道大軍的駐地,前些日子,已經移到了雲州城,雲州城前麵不遠,就是突厥草原,殿下定然能夠看到北國風光。”
“表姐,你理解錯孤的意思了,你應該知道,孤身為太子,不能待在外麵太久。所以,孤想早點前往雲州城,親眼看看邊關將士們是如何戍守的。”
“殿下的意思是?”
“孤想下午就出發,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