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敞本來不確定楊滯獲得了什麼信息,隻是存了想詐一詐他的心思。
聽他這麼說內心暗喜,還真讓她給詐出來了。楊滯的反問不像沒有根據的空穴來風,倒像有十成的把握。
如果寧敞想的不錯,楊滯確實同她一樣,掌握到了盧紋秋曾假借她兄長的身份立足軍營,後又莫明隱退的事。
但從楊滯的話裡,寧敞還察覺到了一點,他似乎在懷疑某個人的身份以及這個人和盧紋秋的關係。
寧敞想起楊滯曾在她眼皮子底下對盧二小姐動用過他們組織的探悉讀心術,難保他在被江楓出言打斷之前沒有從盧紋秋的記憶裡探知到什麼她不曾發現的。
她看過了盧紋秋書箱裡寫在宣紙上的日記,但一直參不透日記中的“那個人”是誰。
如果這條線索不能帶來新的方向指引,她留著也沒什麼用。
於是,在沒有和江楓商討過的情況下,寧敞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把盧紋秋日記的事情透露給楊滯。
她也是存了幾分賭博的心理,想要楊滯卸下防備。
站在楊滯的立場,如果日記的事能給他帶來啟發,他推測出委托人的遺憾事項,以他的不留餘地和處事的縝密,一定會想辦法把她往歧路上引,讓她偏離正確的方向。
這樣一來,她也就能反向驗證自己的猜測,說不定還能鎖定“那個人”的真實身份。
寧敞順著楊滯的話說“如果軍營裡真的有人知道了盧紋秋是女兒身,卻沒有揭穿,這個人和盧紋秋一定關係匪淺。”
說著,她搬出積壓在角落裡那個帶著皮質鎖扣的書箱,邊打開邊說“剛才我在這裡麵發現了一些褶皺的宣紙,上麵沒頭沒尾地寫了一些話,看上去像是日記,而且是盧紋秋的字跡。”
她取出那幾張宣紙,一一展平,鋪在書箱上。
擺放的時候,寧敞刻意按照自己揣測的時間線的順序從前往後放。
按她的理解,分彆是從盧紋秋入軍營打探兄長的消息,到懷疑兄長不在人世,到決心代替兄長而活,一直到在軍營磨礪、被嘲諷,遇到“那個人”,以及和“那個人”相關的一些內容。
楊滯迅速瀏覽了一下,日記上的內容剛好可以連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除了裡麵提到的“那個人”的身份不明,幾乎可以佐證盧紋秋有在軍營生活的經曆,而且從日記裡敘述的用詞來看,盧紋秋在軍營裡有一個十分在意之人。
楊滯抬眼看了一下寧敞,暗想剛才大意了。他是基於邏輯進行的反問,沒想到很可能給寧敞了思路。
她是不是也開始懷疑盧紋秋日記裡所說的“那個人”和那個在軍營裡為盧紋秋遮掩女子身份的人其實是同一人?
而更進一步的,因為楊滯之前在盧紋秋記憶裡看到過她和一個少年將領並肩而立的畫麵。
從記憶片段給的場景信息來看,盧紋秋和那個被稱為“沈將軍”的人交淺言深,很有默契。他們共同成長,曆經生死。
在盧紋秋殘存的為數不多的有關過去四年的模糊記憶裡,處處都有這位沈將軍的身影。
會讓盧紋秋將心意寄托於宣紙日記上的人,除了他,楊滯不作他想。
但,他當然不會讓寧敞發現沈將軍的存在。這樣,日記上的內容就會成為永遠的未解之謎。
除了他,不會再有人知道盧紋秋有過這樣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隻要寧敞追查不到沈將軍的信息,日記給她帶來的線索到這裡也就斷了,她不能再刺激盧紋秋恢複記憶,和委托人簽訂擺渡事項。
至於說盧紋秋有記憶複蘇的跡象,這個簡單,他隻要悄無聲息地調換她的藥食就行了。
而且如果他沒猜錯,盧紋秋曾經想起過之前的事,是因為接受不了沉痛打擊才會選擇自己服藥,令自己失憶。
即使失憶後的她有尋找記憶的想法,但未必有承受真相的勇氣。他這樣做,也是在幫她。
楊滯看上去陰晴不定,遲遲沒有說話。
寧敞在一旁屏息凝神,注意著他的神情變化,誰知他突然把鋪展的宣紙一股腦都收了起來,揉成一團,然後略停頓一下後,施法把它們化為了齏粉。
這些東西留著,盧紋秋便有找回記憶的依據,始終是個隱患。
寧敞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進來暗室才拿到的重要線索,就這樣毀於一旦,化成粉末後又漸漸淡化為光點,然後消失不見,震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她氣勢洶洶地麵對楊滯道“你知不知道你在乾什麼!”
如果不是實力懸殊,她真的很想拎起楊滯的衣領,讓他結結實實地吃上幾拳,再狠狠地啐上一句“楊滯你個老匹夫!”
這是她得來的成果,給他看,看完了,好家夥,不跟她商量一聲就私自銷毀了,這算哪門子的道理。是當她不存在的嗎?
楊滯瞪了寧敞一眼,右手暗自凝成術法。
剛想出手,見寧敞悻悻地鬆開握緊他衣領的手,拍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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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這些紙是上了年頭的廢紙,但好歹是人家盧二小姐的私有物品,你就這麼給處理了,不怕她回頭找不著興師問罪嗎?”
“她還會不會記得有這些東西都還兩說,這個就不牢你費心了。要興師問罪,那也是我的事。”
楊滯語氣淡淡地說,但眼中卻閃過一絲淩厲。
不會記得?楊滯這話的意思是,盧紋秋將會永遠失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