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顫抖,臉色驟變。
妍妍走了?
去了……枇杷林?
那裡埋伏著數十名精銳弓箭手,人一旦入林,便會立刻被射成篩子。
裴墨辰的嘴角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意,心想:慕婉妍此番前去,就必定跟他陰陽兩隔了。
一種像要把自己全身撕裂開的劇痛,如洪水般蔓延到裴墨辰的四肢百骸。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捂到胸口的位置,好像那裡已經喘不了氣了。
痛,好痛。
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裴墨辰像一隻被抽了骨的獅子,顫抖地用手肘撐在桌案上,試圖支撐起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
心已經痛到窒息,但他仍然嘴硬地在心裡念道:
好,真好,殺了一了百了。
從此以後,那個西昌細作就休想再來迷惑本王了。
裴墨辰咬了咬牙,感覺自己的聲線都是顫音:
“妍妍,既然你是細作,是為了大豐的火藥庫而來,那就,就彆怪本王無情了……”
“對,本王應該開心。因為從此本王的仕途便不會受到任何乾擾,必定一路暢通無阻。”
裴墨辰雙眼猩紅,麵色已經悲哀到幾近猙獰。
他想到:他從此再也不用受帝修炎的窩囊氣,不用把自己的王妃送於他人享用了,他應該高興啊,得笑啊。
可是為什麼?他卻有點想哭呢?
妍妍,妍妍要死了?要被萬箭穿心而死?
她會不會疼?在死前會不會想本王?
她身子那麼嬌弱,肯定會哭吧?
裴墨辰感覺有千萬把刀子在剜他的心,痛到他都快麻木了。
雙手顫抖著,拳頭不斷鬆開再握緊,握緊又鬆開。
胡亂地端起酒杯,茫然地飲儘杯中酒,又猛地把酒杯放下。
他的手掌流了血,卻好像並不知情。
欲要給自己再斟一杯酒時,才發現酒杯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自己捏碎。
忽然!也就一瞬間的功夫。
裴墨辰的唇色發白,身體開始顫抖,耳朵也跟著轟鳴起來了。
他好像忽然聽不見宴會上的嘈雜聲音了,大腦嗡嗡嗡地一直在響。
裴墨辰不停提醒自己,這是好事,是大喜事呀,本王應該高興才對呀。
他逼著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今晚的歌舞表演上,讓他的視線去關注那些美豔的歌姬、舞姬,甚至宮女。
腦海裡一直有個小人在跟他對話:
裴墨辰,快看呐,這天下又不是隻有慕婉妍一個女子。
你看看,今晚的舞姬是多麼美麗?輕紗漫舞、搖曳生姿。
再看那些歌姬,溫婉動人、楚楚可憐。
裴墨辰,你應該喜歡這些女子,對不對?
你快笑一笑呀,這些女子都是你的。
隻要你願意,隻要你動動手指,今晚誰都可以到你的營帳來。然後,千恩萬謝地承恩。
那個小人嗤笑道:嗬,這些美女哪個不比西昌細作懂規矩?
裴墨辰努力讓自己同意腦海裡小人的觀點,他拚儘全力扯了扯嘴角,儘量讓自己露出個笑顏來。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這個笑顏比哭還難看。
視線穿過舞台與他的好兄弟——燕王和翊王,交彙在了一起。
燕王今晚看上去是真開心呐,他隻手摟著那個叫夜舞的通房丫鬟,又隻手拿起酒杯飲酒。
笑得格外邪肆和得意。
翊王好像狀態有些不對:目光呆滯,雙眼無神。臉色慘白慘白的,身體還在微微地顫抖?
裴墨辰心中一慟,難道八弟也在心痛?
不,肯定不是。
八弟翊王肯定是病了。
對,大喜的日子,八弟不笑肯定是因為他生病。
嗯,本王亦是如此。
本王難受肯定也不是因為妍妍。對,本王一點不在乎妍妍,本王不在乎她。
本王一點都不愛她。
等等——
愛?愛嗎?
本王怎麼會想到這個字?
嗬嗬,可笑,本王真是瘋了。
這時,下午被怕裴墨辰打死的那隻白虎,已經被人抬了上來。
那隻老虎的身上被畫上了精美的圖案,毛皮也做了特彆護理。
由四個健壯的侍衛抬著,不停在宴會上繞場,引得滿堂喝彩。
晚宴頓時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眾人紛紛向裴墨辰投去恭維的目光。
很顯然,今天的圍獵,是裴墨辰奪了頭籌。
他們有的舉杯,有的讚賞,更多的人則是向尊貴的辰王殿下豎起了大拇指。
這些人的嘴巴一張一合的,說了很多話,但是裴墨辰好像一句也聽不見。
他的臉色發青,心臟疼得像要撕裂一般。
他提醒自己要振作起來,因為所有人都在對著他笑呢,他得回個笑臉給人家呀。
裴墨辰不停搖晃著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不過,耳朵卻依然處於轟鳴狀態,他半點響動都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