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再次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出城十裡地了，昏沉沉的腦袋火辣辣的後背提醒著她一早發生過得事，想到程雅那個冰冷刺骨的眼神，趙蘭不敢抬頭，想扶著凳子爬起來坐好，卻牽扯的鞭傷如同撕裂般疼痛，她啊了一聲又跪回地麵，趙悅起身扶了她一把，趙蘭就著趙悅的手站起坐好，手扒著車廂，低垂著頭，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冷冷的對趙悅說了聲“謝謝”。
程雅從半睜的眼縫裡看到這些，哂笑一聲，轉頭透過車簾隨著馬車晃動間掀起的縫隙看著外麵。
程雅記得她們是從北門進的城，當時災民成群，可如今從南邊出城，為何似有打南邊來的災民聚集。
車外守衛的聲音響起，“哎，這世道，日子可怎麼過啊，北邊大旱，南邊又淹了兩個州，這是不給老百姓活路啊！”
“可不，我聽前兒進城的兄弟說，這路上可不大太平，添了好多土匪，咱們這趟差事可得精心點！”
“嘁，這人餓急了什麼都吃，當土匪殺個人越個貨啥的都不叫事兒，聽說現在有的地方都開始吃人了，哎，你們說這但凡開始吃人了那還叫人嗎？”
一個粗渾的聲音響起，“不叫人那叫啥？披著人皮的畜生？”
馬車外起起伏伏的聲音傳進姑娘們的耳朵，本就揪著的心愈發疼了，馬車裡響起低低的抽噎聲。
趙悅拉了拉程雅的衣袖，大眼睛裡盛滿恐懼，看著程雅“程姐姐，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這種事程雅沒有見過，但在書上看過，看著趙悅眼裡的恐懼有些不忍，隻是欺騙她更殘酷吧！程雅歎息一聲，拍拍她的手，“安心！”
車裡的其他小姑娘似乎對程雅的回答不甚滿意，但此時也無心說什麼，車裡安靜的詭異。
車行到中午也不過再走出了二十裡地，車隊的管事和張婆子商量了一下，找了個流民相對少空地休息一會兒。
車裡的小姑娘探出頭看了看衣衫襤褸麵有饑色的流民沒敢下馬車，張婆子給每人發了一個餅子，送進來半壺水。
隻有半壺水，十二個人，每人不過兩小口潤潤嗓子，因著早上趙蘭的教訓沒有人敢多喝一口。
餅子是昨晚做好的，還不是很硬。程雅慢慢啃著，用手指挑起一點車簾向外看去。
遠處的一夥流民在火堆上架起鍋，小半鍋水混著枯黃的乾草正煮的冒泡，一個五六歲的女孩餓的忍不住，手伸進鍋裡薅出一縷枯草塞進嘴裡，手指燙的通紅，嘴也燙的直吸溜。
旁邊一個麵如樹皮，發須淩亂的中年男人一腳踢在小女孩身上。
枯草還未煮軟，乾硬紮嘴，小女孩猛被踢到，噎的滿臉通紅，大口喘著粗氣。
中年男人罵了句“怎麼不噎死你，噎死了老子也好換頓飽飯，也算不白養你，賠錢貨，呸！”罵罵咧咧的坐到火堆旁盯著鍋裡的枯草。
聽到到身旁有動靜，轉頭看到趙悅緊緊的捂著嘴眼裡蓄滿淚水。看到程雅放下手哆哆嗦嗦的說，“原來都是真的，竟然都是真的。”說完捂著嘴無聲的哭起來。
趙蘭在旁邊冷笑一聲，“這有什麼，天下有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父母，彆忘了你們是被誰賣的。”
車廂裡氣氛很是壓抑，幾個吃不下飯的姑娘把手裡剩下的餅子塞到袖子裡藏起來，默默的坐著。
車外的護衛一手拿著刀，一手拿著餅子匆匆吃完便招呼著上路，實在是流民的眼神太可怕了，一個個看見餅子眼裡都放綠光，他們手裡有刀也架不住人多。
如此行了三天，這三天裡，歇息都是儘量避著災民，總算有驚無險的度過了。
三天的行路不僅讓姑娘們麵色憔悴，渾身酸軟，便是那些護衛日夜精神緊張如今也是筋疲力儘。
張婆子昔日梳的光滑的發髻如今宛如一個新手紮的草球，以往嚴肅的麵孔也端不住了，萎靡的坐在車前沿兒上，隨著馬車晃動佝僂的身體。
車隊管事說穿過前麵那座山再走二十裡地就到駢州城了，天黑前可以趕到的話就在城裡休整一天。眾人都打起了精神加速趕路。
張婆子無力管束姑娘們，姑娘們都放鬆不少，每到一個地方都悄悄地掀起窗簾車簾看看。
馬車已經拐進山路，修在兩山之間的官道平整寬闊，隻是此時除了經過的流民再無以前的車水馬龍。
官道兩側的山並不是很高，隻是山勢延綿，要走出這山怕是要半個時辰。
按著季節，此時青草樹葉都應該鋪展開來了，可現在目之所及處還是一片荒蕪，官道旁邊的樹上都光禿禿的，連皮也沒有。
樹身上還有刀砍的痕跡，還有很多紅褐色的痕跡，不對，程雅斂了神色仔細看去，那是血跡，怎麼會有那麼多血跡。
程雅抬頭看了看山腰處，似有人影晃動，還有反射的冷光，不好，有劫匪！
護衛也發現了不對勁，隻是此時山路已經走了一半，退是不能退了，隻能往前衝。
鞭子使勁抽打在馬身上，一聲聲嘶鳴之後馬加速跑起來，張婆子緊緊抓住馬車框，嚇得頭埋在臂彎裡，啊啊亂叫。
山腰上的土匪俯衝下來，烏壓壓的一片，最少也有五六十人。手裡拿著各種刀，鋤頭類的農具，明顯是一夥新組織起來的草台班子。
班子雖新下手可不含糊，不要命的往前衝，護衛手裡的刀再快，一個人也擋不住不要命的五六個人的圍攻。
在兩個護衛倒地後便有護衛打了退堂鼓，開始向後跑去。
有土匪攆上馬車，車夫抽出座位下的長刀胡亂看著，他是跟護衛學過幾招，可還沒用過啊，更沒見過這種場麵。
在砍倒了兩個土匪後，車夫也被土匪拉下馬車。一個土匪立即蹦上奔馳的馬車準備拉停馬車。
車裡的姑娘們嚇得都躲到馬車最裡麵擠在一起，哭都不敢哭。程雅還坐在原來的位置，趙悅扶著她的胳膊抖成了一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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