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回了自己的屋子仍然惴惴不安，可是第二日樓裡也沒有什麼動靜。
朝雲閣裡，依照慣例，每日晌午，樓裡的嬤嬤含煙便會檢查一下三樓姑娘的房間。含煙並不是苛刻的人，之前也不過是走馬觀花的轉一圈，那天卻是仔細的檢查了姑娘們的衣櫥。
紅蓮見一切正常也就放下心來，可誰知等到晚上卻聽到了紅玉跳舞摔下舞台的消息，還說是欄杆鬆動，紅玉跳錯舞步撞斷欄杆摔下。
可是紅蓮知道，頭天晚上，她穿的衣裙掛在欄杆上，為了儘快離開，隻得用力扯壞衣裙離去，那欄杆分明紋絲未動，哪有鬆動半分。
紅玉死去的第二日，含煙念她橫死，特意請了靜安寺的和尚來為她念經超度。
紅玉的棺材就停在後院的一間空房裡，和尚們進來的時候，紅蓮正在給紅玉燒紙。
紅蓮聽到和尚與引他們進來的管事在門口說話，那人的聲音分明是前日夜裡與含煙說話的那個男人。
至此，紅蓮才明白，什麼跳錯舞步，什麼欄杆鬆動，不過都是借口，紅玉是被人害死的，還是替自己被人害死的。
紅蓮覺得愧對好友，而身為一個身陷妓院的弱女子，她無力報仇，又抵不過心底的愧疚，夜夜夢見紅玉向她喊冤。
程雅聽見她說話的時候就是紅蓮噩夢剛醒，口中囈語的時候。
用了藥的紅蓮一邊說一邊淚流滿麵，可見她心底的痛苦。
程雅點了她的睡穴，將她挪到床上，待明日醒來，她不會記得今晚的事，隻是會小病一場。
離開朝雲閣，程雅想紅蓮說的那個和尚會不會就是成國公府的那個和尚。年齡對的上，身高對的上，應該不會錯了。
成國公和那些和尚在謀劃些什麼，並不難猜。
現在沒有戰事，便是高官想要封侯也是不可能的，而一個和尚若想封侯，大約隻有從龍之功這一條路了。
寅時過半，京城的街道上已經有早起上朝的官員，還有些趕早的生意人。
程雅避開人回到程宅，躺在床上時忽然想起靜安寺裡那個胖和尚，那人也絕不簡單，他到底是誰呢？
想著想著就想起今日張婆子的話，便是她從前的姐妹現在見了她一時也認不出。
到底是誰呢，她從前見過，如今卻認不出來，程雅想的頭疼也沒有結果，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還不到辰時，汀蘭就開始喊程雅起床，寅時才睡的她閉著眼睛抓著汀蘭的手嘟囔，“好汀蘭，再讓我睡會兒！”
看程雅困成這個樣子，汀蘭就知道程雅夜裡肯定又出去了，看著程雅眼下的青黑，汀蘭決定再給她一刻鐘。
汀蘭和雲竹雖然也有些功夫在身，但程雅離開或回來除非故意弄出點動靜，否則她們是察覺不到的。
程雅也得對她們交代過，夜裡不要靠近她的屋子，睡夢中她會憑著本能出手，一旦出手，後果難料。
一刻鐘後，程雅被汀蘭拖起來，閉著眼睛穿衣洗漱，又被汀蘭扶進馬車裡接著打盹。
金玉樓在京城最繁華的財源大街上，距離順義大街有一炷香的路程。
程雅又在馬車裡睡的迷迷糊糊，直到被財源大街上的嘈雜聲吵醒。
財源大街平日裡便是熙熙攘攘，臨近過年更是人潮如織，程雅掀開馬車簾看著黑壓壓的人頭，隻覺得一陣眼暈。
馬車是進不去了，讓張華先把馬車趕回去，留下汀蘭跟著她一路走到金玉樓。
看天色還早，程雅站在金玉樓前打量著周圍的鋪子，斜對麵一間食肆裡飄出包子餛飩的香味。
程雅循著味坐到食肆的桌子前，汀蘭依著程雅的習性去點了包子餛飩。
食肆外，小二拿了掃把驅趕門口聚集的幾個乞丐，看著乞丐四散離去，小二“呸”了一聲，“好手好腳，能跑能跳的做什麼不行，非得出來做討人嫌的叫花子。”
程雅吃著包子問汀蘭，“京城裡的乞丐很多嗎？”
“嗯，”汀蘭點頭說道，“京城裡富人多，快過年了，很多乞丐都到京城裡來，他們可不止乞討，有時還會做點偷摸搶的，就算被抓住，也是裝慫扮可憐，且他們偷拿的也不多，最後也隻能放了。所以，大家都很討厭他們。”
吃過飯，走出食肆的時候，程雅看見小二拿了店裡客人剩的包子走到旁邊的巷子口，那邊有幾個年老殘疾的乞丐正在曬著太陽。小二把包子放到他們麵前，幾個乞丐千恩萬謝。
汀蘭循著程雅的目光看去，“姑娘，那些是京城裡的老乞丐，多是身體有殘或年老的，對於這些人，城裡的店鋪也會時常接濟的。”
程雅點著頭，看來這這京城的民風還是不錯的，憐弱卻不懼強。
在金玉樓門口正好碰到周桃兒，還有他的哥哥周源，沒想到周源也會出來，程雅還想著他得專心溫書，從靜安寺回來都沒敢去打擾他。
周桃兒拉著程雅的手，“我說自己出來，二哥非說大過年的，街上人多，不放心我自己出來，以前也沒見二哥對我這麼關心，我還真是受寵若驚呢！”
程雅看著搖著她的胳膊還衝她擠眉弄眼的周桃兒，雖然還是很瘦，但臉色好多了，臉上還透出些緋紅。
程雅忍不住捏了捏她得來臉，倒惹得周桃兒嬌斥，“程妹妹，你又捏我的臉，”又轉頭看著周源，“二哥，你也不幫我。”
周源走到程雅跟前淡笑著一揖，“程姑娘！”
今天的周源一身月白色衣袍，更顯得身姿挺拔，陽光灑在他身上，帶著一身光芒站在程雅跟前。
程雅再次感歎，食色性也，果然，最讓程雅心動的還是這一副好皮相。
周桃兒用揶揄的眼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程雅臉皮厚，笑的自然，周源頂不住妹妹灼灼的目光，敗下陣來，“好了，不是買首飾嗎，快進去吧，一會兒人多了你又該嫌擠。”
看著周源紅透的臉頰，周桃兒心情更加愉悅。兩人從小就愛打嘴仗，平日裡哥哥總是不動聲色的氣的自己跳腳，可算是看到他臉紅了。
周源跟在身後，看著妹妹輕快的腳步，聽著妹妹和程雅的嬉笑聲，周源不自覺的彎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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