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月山上,後趕來的一萬士兵已經將狐月山圍了個水泄不通,靜安寺裡的和尚要麼被抓,要麼被殺,昔日莊嚴肅穆的古刹猶如修羅場。
後山菜園裡,慧文大師,也就是文先生在聽到寺裡的騷亂時就從床上驚醒,拿了手邊早就準備好的包袱往山下跑。
他一路跌跌撞撞連躲帶藏的,竟真給他跑到山下了,回頭看了一眼山上的燈火通明,文先生跑的更快了,隻可惜他肥胖的身體,還有瘸著的腿終究是拖慢了腳程,一個不甚跌倒在地,正好磕在瘸腿上,疼的他在地上滾了兩圈,爬了一下愣是沒爬起來,被一雙有力的手扶起來了。
文先生被眼前的火把晃了一下眼睛,眯著眼看到不遠處走來的熟人,劉先生。
劉先生在文先生三步遠的地方站定,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帶著幾分懷念說道:“常青兄啊,一晃十幾年沒見了,你這變化也忒大了,若不是提前知道是你,我可是真認不出來。”
常青是文先生的字,兩人早年關係尚可,便以字相稱。
文先生冷笑一聲,“敗者為寇,自是比不得克明兄如今的位高權重!”
克明是劉先生的字。
劉先生搖了搖頭,“自古良禽擇木而棲,即做了選擇又豈能搖擺不定,左右逢源,路是自己走出來的。”
文先生將手中包袱一扔,大笑不止,直笑的帶了哭腔才抹了一把自己的肥臉說道:“良禽擇木而棲,真是可笑,我有的選擇嗎,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信王屬官的名單裡,若我不去信州,我母親怎麼會病死,你當初是怎麼承諾我的!”
說起當初,文先生被人惡作劇般的報名了信王府屬官,劉先生也是在屬官名額定下來之後才知道的,他把文先生拉入當時的太子現在的皇上陣營,並許諾會照顧他母親。
隻是人有旦夕禍福,文先生的母親本就體弱,又思念兒子,在文先生去信州後的第二年便被一場風寒奪去了性命。
就是在此之後,文先生激起了心中恨意,一方麵與劉先生聯係,做了個老實無能的細作,另一方麵與信王府中幕僚走動,有意無意的將劉先生的布置透露給幕僚。
如此多年,劉先生這邊派去信州的人馬因他折損了不少,而文先生也在京城來的一眾屬官或死或殘中囫圇的活了下來。
文先生疼痛的瘸腿不足以支撐他肥碩的身體,他乾脆坐在地上,麵帶譏笑仰頭看著劉先生。
劉先生看著昔日那個木訥謙遜的同窗如今癲狂的樣子,一時竟有些無語。對於他母親的事,劉先生也在信中給他解釋了,並且厚葬了他的母親,自問沒什麼對不住的,卻不知多年未見,他竟心理扭曲的麵目全非。
兩人早已話不投機,劉先生也沒必要同他廢話,揮了揮手叫手下將他押下便上了山。
望著宏偉莊嚴的靜安寺,劉先生說不清楚是何感受,他隨母親來過多次,靜安寺每一代的方丈都受人敬仰,寺裡高僧慈悲為懷,平日裡香火鼎盛,這樣一座兩百年的古刹竟是惡鬼的老巢。
天已經蒙蒙亮了,遠處的地平線上開始有霞光透出,霞光照射在靜安寺的大殿上,依然肅穆莊嚴。
隻是昔日繚繞的香火味已被充斥的血腥味壓製。
靜安寺內外到處都是灑落的鮮血,已經有士兵在衝洗了,彌漫的血腥味讓劉先生擰緊了眉頭。
步入寺裡,已經包紮過的鐵三兒拄著根帶杈的木棍拖著一條腿稟告夜裡的事情。
劉先生拿扇子指了指他的腿,鐵三兒擺了擺手說道,“沒事,就被劃了一下,養兩天就好了,啥都不耽誤。”
劉先生皺眉點了點頭,“身體為重!”
鬼蜮之主沒有蹤影,還有一個右使兩個護法在逃,據抓住的殺手說,護法和右使前幾天便已經出京了,不知道去了何處,至於鬼蜮之主,無人見過。
地宮裡搜出的金銀珠寶和各種情報都還在彙總中,還救出了三十多個姑娘,六十多個孩子。
鐵三兒將情況先簡單說了,劉先生聽的咬牙切齒,就在眼皮子底下,京畿重地,兩百年呢,禍害了多少人啊!
所有人都被暫時安置在靜安寺裡,地宮裡的東西已經被清空,鐵三兒安排了個沒怎麼受傷的副將帶著劉先生走了一圈。
看著那些茫然無助的孩子,據說被送來還不到一個月,百多個孩子便隻剩一半了。還有那些姑娘,看著年齡都不大,還有些臉上帶著青澀的稚氣。
劉先生多年在波譎雲詭中練就的鐵石心腸也難免觸動,沉著臉細細的叮囑先造冊再找大夫檢查身體,安排好食宿並注意安撫他們的情緒,儘快尋找他們的家人。
遠處有士兵臉色煞白的跑來,聲音中帶著恐懼顫抖,眼眶通紅的說:“大人,後山發現一個深洞,洞裡全部都是屍骨,不知積存了多少。”
本就心情沉重的劉先生隻覺得心中堵的難受,不用看,他也知道這些數不清的屍骨都是什麼人。
隨著士兵來到那處深洞,鐵三兒已經在指揮著士兵清理屍骨。
天氣寒冷,新近扔進去的屍體還沒有腐爛,能夠辨認出模樣,鐵三兒已經找了手下善畫的人畫像,以便尋找到他們的家人歸葬。
劉先生看著深洞外的草地上一排排新鮮的屍體,身子晃了幾晃,一隻有力的手扶住了他。
劉先生轉頭,看見一個陌生的男子,轉而一想他就知道是誰了,看著程雅眼中的悲憫,劉先生未置一語,兩人一起走向深洞。
洞口陰寒幽冷,洞內點了火把,火光晃動中隻見森森白骨,堆疊如山。
鐵三兒聲音滯澀,紅著眼圈問:“先生,您看這怎麼辦呢?”
劉先生看著堆積在一起的屍骨,這麼多年積攢下來,已經不知道多少了,很多人也無從查找家人了。
即便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將屍骨分揀拚湊出來,也未必有多少意義了。
劉先生沉思良久,難以抉擇,轉頭問程雅道:“周公子可有什麼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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