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和周源一夜沒睡，兩人守歲，下了一夜的棋。
程雅棋風大開大合，間或奇思詭譎，周源的棋風沉穩有序，步步為營，兩人廝殺了一夜，竟是勝負各半，意猶未儘。
周源收撿著棋子時想著自己調查的程雅的身世，又想了想程雅的棋路，這棋藝是受過正經教導的，教導她的人是誰？是程霈還是阿謙？
周源腦子裡反複想著，卻終究沒有問出口的勇氣，有些事一旦說破了，誰也料不到會是怎樣的後果，不若不說，就這樣多好，觸手可及的情意就在眼前。
晨光熹微時，程雅才離開，先回了周宅換了女裝，錦繡在院子裡收拾著，她是今天才回來的，還是把院子貼了春聯，掛了紅燈籠。
看到程雅回來，錦繡去給她煮了一碗餛飩，鮮香味美，先喝了一口湯，吃著熱乎乎的餛飩，程雅同錦繡聊天，問她家人可在京城，若是在京城可以回去過年，不必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守在院子裡。
錦繡搖了搖頭，她是孤兒，沒有名字。記不清是幾歲開始，就在街上流浪，穿的破破爛爛，身上臟的跟泥猴似的，流浪了好幾年都沒人知道她是男是女。
回憶起那段日子，錦繡有些唏噓。
在流浪的日子裡，為了搶到食物，她學會了打架，下手還特彆狠，有一次不小心，棍子打在過路人的身上，那人吃痛，反手奪過錦繡的棍子，將她打的半死。
錦繡脾氣硬，愣是咬著牙沒吱聲沒還手，那人直到打累了才停了手，“呸”了口唾沫才扔了棍子離去。
錦繡全身疼痛，爬了幾次都沒爬起來，翻了個身躺在地上，看著天等死，她覺得自己就快死了，身上疼痛的感覺越來越輕，變的輕飄飄的，腦子越來越渾濁，仿佛看到了金光閃閃的天堂。
就在她以為自己終於解脫的時候，有個人走到她跟前，歎息一聲，說了句“天可憐見的，又是一個苦命的孩子。”
之後她覺得自己被抱到了馬車上，送到了醫館裡，鼻息裡充斥的藥味讓她安心，在藥香裡錦繡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兩天後，醫館的學徒告訴她，她整整燒了兩天，可是浪費了不少好藥材才救過來的，她這樣的夠買二三十個了。
錦繡當時想，不知道是哪個冤大頭做了這賠本的生意，又過了三天，錦繡能下床的時候才又見到了那個冤大頭。
那個冤大頭就是皇上身邊的曹玉，那天曹玉出宮辦事，看到了被人打的幾乎昏死過去的錦繡，想到自己從小的淒苦，生了惻隱之心救了她。
曹玉以為自己救的是個小子，送到醫館，大夫把脈後才告訴她，這是個姑娘。
留下治病買藥的錢，曹玉就離開回宮了，隔了五天，曹玉又出宮辦事，便想著去看看自己救下的姑娘如何了，可救活了。
在醫館後院，曹玉見到了正在幫著藥童翻檢藥材的錦繡。
錦繡看上去有十歲左右的樣子，換上了醫館給她準備的青色布衣，小臉洗的乾淨，頭發梳在腦後挽成雙丫髻，是一個可愛的小丫頭。
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錦繡跪倒在滿是沙石的地麵磕了三個響頭，拉都拉不住，磕完響頭，額頭就又見血了，錦繡傻笑著看著曹玉。
倒是把曹玉氣的不輕，自己花了兩年的月例銀子才救回的人，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身子。
看錦繡已經無大礙，曹玉又留下了些銀子就要離開，還囑咐錦繡等傷好了找份工好好活著。
錦繡跪下拉住曹玉不撒手，說救命之恩大過天，她願意以身相報。
曹玉看著眼前的半大孩子哭笑不得，她懂什麼叫以身相報嗎，自己一個太監哪用的著她以身相報。
曹玉推開她走出醫館不久，回頭就看到錦繡拖著還沒痊愈的身子吃力的跟在後麵，攆也攆不走，沒有辦法，曹玉還是將她送回了醫館，隻是告訴了她自己的身份，囑咐她養好身子再說報答的事。
自那之後，隻要曹玉走出東宮的門就能看到錦繡等在外麵，曹玉實在拿她沒辦法了，想著一個姑娘整天獨自在外也不安全，就求了當時的太子殿下，允了錦繡進東宮做了一名小宮女。
那時錦繡沒有名字，進東宮的時候，曹玉給她起了錦繡這個名字，說希望她以後能有如繁花般錦繡的人生。
從此，曹玉待錦繡如妹如女，處處照顧，關切體貼，錦繡十八歲時，曹玉同她商量，為她尋一個如意郎君，出宮去過普通人的日子。
錦繡不願意，隻言，當初發下誓言，要以身相許報答曹玉，錦繡不能違誓。
曹玉震驚，說自己一個太監，大她十多歲，如何能讓他以身相報，簡直笑話。
錦繡是個死心眼，任憑曹玉如何相勸，哪怕恐嚇都不改初衷，曹玉無奈，隻想著等她再大些懂事些就好了。
錦繡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已經足夠大也足夠懂事，可她卻越來越肯定自己的心意，她等著曹玉點頭的那一天。
程雅聽完錦繡的話，想了想曹玉的模樣，中等身材，微微有些發福，白白淨淨的，倒是有些清秀，隻不過多年服侍人慣了，背有些微駝，說話不急不緩，是個不錯的人，隻是可惜是個太監。
看著錦繡回憶過往時臉上的幸福笑容，程雅知道她是真心的，便對她說道:“這個曹玉真是鐵石心腸，不知好歹，哪對的起你的一番情意啊！”
錦繡聽了這話帶著驚訝問:“姑娘不覺得我中意個太監有違世俗嗎？”
搖了搖頭，程雅不屑道:“世俗還不是人定的，隻要心意相通，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日子是給自己過的，又不是給世俗過的，礙了誰的眼誰忍著唄！”
錦繡“噗嗤”笑了，“我就知道隻有姑娘這般與眾不同的人能理解我，就是那個曹玉，他也不理解我。”
程雅眼睛亮起八卦之光，“曹玉對你什麼心思？”
錦繡托著腮說:“我覺得他心裡是有我的，隻是不承認罷了！”
程雅點點頭，“等我有機會試試他，他若是還不同意，本公子就娶了你，做我周宅的當家夫人，讓他後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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