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依舊笑的春風和煦，“諸位主事請坐！”
這十人聽得程雅喊他們主事，俱是心中忐忑，猶豫著不敢落座，其中一個微胖些的中年人上前道:“大人，屬下們都隻是各處打雜的小吏，不是主事。”
程雅走到他跟前道:“你叫什麼名字，在哪處？做了多少年了？平日做什麼？”
微胖中年人道:“回大人的話，屬下袁青山，在情報一處，已經做了十五年，平日就是打掃跑腿，若是處裡忙碌的時候，也能幫著收發消息。”
“十五年？沒有挪動過位置嗎？”程雅疑惑，能打雜十五年，這得是多大的毅力啊！
吳海走過來，拉著程雅悄悄走到一邊小聲說道:“大人，咱們暗查司的門一旦踏進，這輩子都隻能是暗查司的人，若是不能升遷，就得一直跑腿，這群人裡，有的已經做了二十多年了。”
這點程雅之前倒是沒有想過，畢竟這一條是不能明麵的寫在條例的，隻能做個約定俗成的定律。
回頭看了看躬身站著的這群人，袁青山尚算年齡小些的，最大的看上去已過了不惑之年。
程雅回到袁青山等人跟前道:“諸位在暗查司待了多年，想必對各處的職責早就爛熟於心。本官知道，今日你們能來這裡，必然是有緣由的，不管你們之前是什麼位置，我要見的是十處的主事，那麼今日到此的也隻能是十處的主事。至於你們今日頂了誰的位置，那麼便讓誰頂了你們的位置，若有不服的讓他們來同本官議論。”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程雅用了內力，整個暗查司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都清楚的聽到了響在耳邊的話語，都震驚不已，這第二把火也是嚇人的狠呢！
各處的主事副主事還有他們的擁躉這會兒都聚在一塊兒，正想象著新任司主大人見到各處小吏時的憋屈呢，耳邊便響起了程雅清冷卻擲地有聲的話語，一時驚呆不知所措。
聲音落下，所有的主事全都站到院子裡，麵上帶著不服，摩拳擦掌準備到大堂去找程雅理論。
情報一處的主事方羅安攔住眾人道:“大家先不要激動，這件事我們傳信給兩位副司大人，請他們做決定。”
壽安宮裡，太上皇已經入殮，靈堂搭起，白蓮也伺候著盧明忠在壽安宮角落的小跨院裡入殮。
黑蓮到時，白蓮跪在盧明忠的棺木前燒紙。看到黑蓮進來，白蓮驚怒，“你怎麼會來？你來了，司裡怎麼辦？”
黑蓮跪倒在棺木前，之前壓抑的悲痛再也忍不住，伏到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白蓮聽著他悲痛欲絕的哭聲也跟著淚落不止。她膝行到黑蓮跟前，兩姐弟抱頭痛苦了有一盞茶的工夫，才緩緩抬起身來，白蓮抹去臉上的淚痕道:“阿弟，你還沒說呢，你怎麼來了？”
黑蓮抽泣道:“阿姐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司裡都是我們的人，那個周承非就一個人去的暗查司，他有再大的本事，一個人也施展不出來。”
白蓮點頭道:“阿弟，司主這邊有我守著，你且放心。還是早些回去，免的被人鑽了空子。”
黑蓮又給盧明忠燒了一把紙錢，上了香，磕了幾個頭才起身離開。
走出壽安宮的時候，黑蓮便收到了暗查司給他送的信，看到信息的一刹那，黑蓮簡直瘋了，他咬牙切齒的撕碎紙條，擠出幾個帶血的字，“周承非，你怎麼敢！”
回到暗查司，黑蓮看著眼前已成一片廢墟，塵埃尚未完全落定的盧明忠小院，他雙目赤紅，猶如一頭暴怒的獅子，再也維持不住自己儒雅的一麵。
圍在他身邊的是個主事拉住他道:“副司息怒！這個周承非武功高強到匪夷所思，我們不可輕易與他碰觸，凡事三思而後行！”
黑蓮努力壓製自己打心底竄起的怒火，先去廢墟裡找了幾件盧明忠的遺物收好。
好在這個院裡並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早在落雲崖的消息傳來的時候黑蓮便已經收拾過，將有牽連的東西轉移出去了。
現下院子裡不過是些平日的生活用品罷了，如今埋在廢墟之下的倒是有幾件盧明忠的用了多年的心愛之物，黑蓮在壽安宮盧明忠棺木前的時候還想著把他的心愛之物隨葬到棺木裡。
黑蓮抱著撿出的幾件物件，聽著屬下說，新司主要把此處建茅房的話，隻覺心底鈍痛，真是人走茶涼啊，周承非，咱們來日方長，你給我等著！
黑蓮到大堂的時候，程雅已經把吳海整理出來的冊子交給了十個之前的小吏，新上任的主事。
他見到程雅時，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儒雅模樣，禮數周到，聲音溫潤，儼然相處融洽的上官下屬。
程雅請黑蓮落了座，讓人給他上了茶，隻字不提暗查司裡發生的事。
黑蓮等了一刻鐘，看程雅茶喝的愜意，知道再這麼坐下去，恐怕這位新司主能把這壺茶喝到天黑，他可等不了。
黑蓮站起身恭敬道:“司主，屬下過來時見盧司主的院子忽然坍塌，不知司主可知是何原因？”
程雅“咦”了一聲道:“我初來乍到，如何能夠得知，說來，這暗查司的院子修的也忒不結實了，等空下來該找人好好修繕一下，免得哪天再有倒塌的房屋，萬一傷了人就不好了。今兒還嚇了本官一跳，本官打那兒經過不久，那院子便塌了，幸好你的屬下嚴守你的命令，不準本官進門，否則，本官豈不是要被砸到裡麵。如此，本官還要多謝黑蓮副司禦下嚴格。”
黑蓮沒想到程雅的臉皮竟這麼厚，可是他也沒有證據證明院子坍塌是程雅所為，隻能忍下這口氣，又問道:“聽說司主準備清理院子的廢墟後改建茅房？”
程雅點頭，語重心長地道:“本官今日無事在暗查司走了一圈，發現暗查司的人員不少，但茅房不多，且多在顯眼處。這茅房乃汙穢之處，夏日味道太衝，實在有礙觀瞻。那邊院子外的竹林茂盛，正好可做遮擋，竹林清新，也能遮掩氣味。盧司主在時為暗查司操勞一生，想來能夠繼續蔭庇暗查司，他也會含笑九泉的。暗查司眾人亦能時時懷念盧司主恩義。”
黑蓮覺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怎麼會有這般無恥之人，偏偏他還不能反駁，他閉了閉眼睛，壓壓眼底的怒火道:“如此便依司主的意思吧！”
程雅欣慰道:“黑蓮副司果然大義明理，不愧盧司主多年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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