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查司的很多人觀刑之後，心裡的小算盤便活絡起來，畢竟，誰不盼著有個出頭之日啊，何況原先的司主已經沒了，新司主又是個不好惹的，天平該往那邊傾斜，自己能不好好掂量掂量嗎！
黑蓮回了自己歇息的院子，坐在上座上，閉著眼睛，努力壓製著噌噌噌往上冒的火氣，最後還是沒忍住，一手掃落了下屬新上的茶水，還覺得不夠解氣，將放茶水的桌子一手提起，扔到院外的柱子上，摔的粉碎。
上茶的下屬知道黑蓮今日心裡不痛快，唯恐自己受到池魚之災，跪在一堆碎瓷茶水中不敢抬頭。
黑蓮看著抖成個篩子的下屬心裡更氣了，臉也更黑了，如同用鍋底灰敷了個麵膜，咆哮道，“滾出去”。
下屬趕緊收拾了地上的碎瓷，包裹在自己寬大的衣袖裡，忍著膝蓋手掌的紮傷退了出去。
觀刑後跟著黑蓮回來的一眾屬下也不敢吱聲，噤若寒蟬的站在門外，等著召喚。
約摸過了一炷香的工夫，站在門外的屬下覺得自己曬得都快冒油了，才聽到了黑蓮的有氣無力的聲音，“進來吧！”
大夥麵帶擔憂，一股腦的擠進來，跪了一地。
剛才在外邊曬出了一身的汗，猛一進到放著冰盆的涼爽的屋子裡，全都打了個寒戰，隻覺得身上剛才張揚的汗毛孔一下被鎖死，身體一陣緊繃的感覺。
黑蓮右手靠在椅子扶手上揉著緊繃的太陽穴，即便是多年的修養，也不能讓他完全的壓製心底的怒氣。
這些年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盧明忠安排到暗查司的鬼蜮之人並不多，甚至平時無重要的事情聯係都不多。
所以這些人中，大多都是盧明忠和黑白蓮自己培養的親信，以及依附投靠到自己身邊的人。
黑蓮深知目前這些人對自己的重要性，眼下這種時候，更不能失了人心。他抬起頭，彎了彎嘴角，態度和緩了許多，“都起來吧！今天的事大家都說說吧！”
進來的這些人裡，站在最前邊的多是各處的副主事，奧，他們如今連個副主事都不是了，隻能算是小吏了。
如今主事們都回去養傷了，他們隻能頂在前頭。
大家低著頭左顧右盼，唯恐做了承受黑蓮怒火的第一人。
見黑蓮的臉色越來越沉，其中一個尖嘴猴腮身形矮小，名叫杜磊的人硬著頭皮上前一步道:“大人，這新來的司主可真不是省油的燈啊，功夫高的嚇人不說，還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出手也不講規矩，這完全是亂拳打死老師傅的主啊，以後我們可該如何應對的好啊！”
黑蓮聽了他的話，翻了個白眼，沒有吱聲。嚇得這人趕緊縮回去，把自己往人群裡隱了隱。
房間裡寂靜的滲人，儘管屋子裡擺了兩個冰盆，大家初進門時感到的涼爽已經褪去，額頭上又開始冒汗。
一個虎背熊腰的中年人站出來，聲如洪鐘，“大人，彭海有話要說。咱們經營這麼多年，難道就這樣拱手讓給這個毛頭小子，老彭第一個不服。雖然現在主事們都降職了，可那些打雜的懂什麼。各處的主事都乾了這麼多年了，隻要我們不配合，來個釜底抽薪。要不了兩天，整個司裡就得全亂套，到時候，恐怕新司主要求著我們回去了，哈哈！”
中年人哈哈大笑兩聲見無人回應，尷尬的退回人群，縮起腦袋裝鵪鶉。
見場麵冷下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上前試探著說道:“大人，現在原來的主事們都回家養傷了，我們這群副主事您看要不要也病一病，畢竟天兒太熱了，大中午的曬了那麼長時間，又觀刑受了驚嚇。您看？”
這個年輕人叫張說，他跟在黑蓮跟前有七年了，是去年才提的副管事。十五歲隨家人回鄉遇到劫道的，一家人都被山匪所殺，唯有他被出京辦事路過的白蓮所救，從此便死心塌地的跟在白蓮身邊。
見無人再說話，黑蓮道:“這幾日大家斟酌著辦吧，不要全都請假，畢竟，司裡還得有人照看。”
大夥明白了黑蓮的意思，便準備退下。那張說又開口道:“大人，盧司主的院子，您看如何處理呢？”
黑蓮手握成拳，狠狠的砸在旁邊的柱子上，疾首蹙額道:“便依了這位周司主的意思！”
底下人都擰起了眉頭，今兒這新司主燒的火，居然都燒起來了，這可不是好兆頭啊！
張說又接著道:“大人，盧司主在時，待下邊的一眾弟兄甚是親厚，我們都感念盧司主的大恩，想著從明天開始，便到盧司主的院子外祭奠，順便再撿些盧司主的遺物留作紀念，隻是咱們弟兄眾多，還有很多在在地公乾，如此，改建的事恐怕便要順延些日子了，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黑蓮心有不甘，雖然內心裡有點看不上這些小動作，可不做些什麼，心裡的更是憋屈，他閉上眼睛，往椅背上一靠，揮了揮手。
底下的人自覺明白的黑蓮的意思，全都告退離開。
還未走出門口，便又聽黑蓮道:“今兒那十位主事受委屈了，你們去我賬上支些銀子，再帶些上好的傷藥，一並送到他們家裡吧！”
這夥人躬身應“是”，等了兩息，見黑蓮再無吩咐，才輕聲退出。
出了黑蓮的房間，其他幾個副主事看著今天出了風頭的張說都心生不服，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之前就是他們其中最年輕的副主事，不過是個小白臉，平時花言巧語的哄在白蓮身邊，得了她的青睞，才升了副主事。
彭海故意走慢一步，靠到張說身邊，樹乾一般粗壯的胳膊猛然一抬，正好胳膊肘搗在張說的胸口上。
這一下，彭海看似無意，其實是用了大力氣的。
張說隻覺得胸口鈍痛難捱，突然而來的衝擊力，讓他控製不住身形的向後倒去，幸好他身後的人反應快，在他後背即將著地的時候扶了他一下，才免於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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