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年裡，他在飯店裡跑過堂，在碼頭扛過包，後來還被卷進一樁碼頭盜竊案中，判了個流放。
那會兒劉先生剛做幕僚不久，奉命出去查訪時正好碰到了這樁失竊案。
在調查案子的過程中，吳海給劉先生了不少線索，且分析案情頗有些條理。
事後，劉先生調查了吳海的背景，收入麾下，安排他進了暗查司。
吳海在暗查司近十年才做到了歸檔的書吏。由此可見，在暗查司內沒若沒有門路升遷之艱難。
程雅聽完了吳海的故事，不禁唏噓，多少男子在外精明睿智，卻被後宅女子的溫柔蒙蔽，看不見其中的血淚。
吳海說起往事時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可見這些年的書吏生涯早就將他的心境打磨的如同古井。
聽到最後，程雅還是好奇的問了一句，“你父親如今可知你的冤屈，可有為你正名？”
吳海苦笑一聲，“沒有，前幾年，我利用職務之便，將當年的事查的清清楚楚，托人把所有的證據遞到父親手裡，可這些證據卻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這次，吳海父親倒是把事情捂得很嚴實。不管是家裡還是家外，愣是沒透出一點風聲，所有的人該吃吃，該喝喝，該笑笑，未起半點波瀾。
程雅冷笑，所謂父子親情，不過是諸般算計之後的衡量得失吧！
想了想，程雅還是安慰了一句，“放心，將來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日，你總會堂堂正正站在他們麵前的一日。”
吳海能夠在程雅一問之下，把事情毫無保留的全盤托出，可見是得了劉先生的暗示的。他說的這般徹底，也是有投誠的意思，程雅坦然接受他的誠意。
想起今天那十個新上任的主事，程雅問道:“那十人中有多少可信之人？”
吳海笑道:“也是巧了，今天司主召見眾位主事，主事們自是不來，其他人也是互相推諉，因此來的都是各處最邊緣的人。其中有六個和屬下一樣。”
想起今天在盧明忠院子外唯一附和她的鄭珂，程雅問道:“鄭珂是同你一樣的嗎？”
吳海搖頭，“屬下不知，他應該不是。他是三年前才來到暗查司的，他很少到人前來，平時都是低頭做事，同司裡其他人也很少交集，他今日能夠冒頭確實很同他以往的性格不符。屬下可以去查一查他的過往。”
程雅點頭，“去吧，隱蔽點，不要讓旁人覺察。”
與吳海又閒聊了幾句，程雅看時辰差不多了，便離開了暗查司，準備回去補覺。
出暗查司不久，後邊就綴上了尾巴。程雅嗤笑，就這種貨色還想盯她，當這是過家家嗎！
快速繞了幾條幽靜的小巷子，溜的他們幾次差點撞到自己人身上，程雅才慢慢踱回了木槿巷。
錦繡還是坐在廊下縫衣，款式大小，一看就是給安煦的。
見程雅回來，錦繡很是開心。近日國喪，曹玉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出宮，若是程雅不回來，小院子裡也隻有錦繡一人冷冷清清。
錦繡端茶出來，看到程雅提著她新做的衣服打量，笑道:“公子看看，小公子穿上能否合身？”
程雅疊好衣服，接過錦繡的茶水道:“肯定合身，錦繡的手藝無與倫比！”
錦繡笑的開心，“公子就會打趣奴婢。”
家裡隻有她們兩人，程雅回屋裡脫下厚重的官服，換上家常的單衣，捋著袖子露著胳膊晃悠到東廂房裡。
錦繡在後麵說道:“公子，小公子知道您的真實身份嗎？”
程雅搖頭，“遇到他的時候，我隻說自己姓程，拜師之前他都叫我程大哥的。”
“那公子是女子的事情可要瞞著小公子？”
程雅還從未考慮過這個，想了想道:“算了，我們也不刻意瞞著，能不能看穿也算是我給他的第一個考驗吧！”
錦繡點頭，“這樣好！公子看看，小公子的房間這樣布置可好？”
東廂房是內外兩間房，內間做臥室，外間放了書桌算作書房。
家具都是花梨木的，做工很好，隻是樣式簡單些。衣櫃裡的衣服已經做了一摞，足夠安煦穿的。打量了一圈，程雅覺得很滿意。
看到外間書桌上的文房四寶，程雅猶豫了，“錦繡，你說，讓他住在這裡是不是不合適啊，這周府以後不會是秘密，我做了這個司主，以後恐怕會得罪不少人，他若是以我徒弟的身份出門，會不會遇到危險？可他總要讀書交往的，不能隻憋在院子裡啊！”
錦繡也想到了這一層，麵露擔憂。
其實錦繡有想過，若是程雅允許的話，可以讓安煦以她的親戚的身份住在這裡，隻是那樣一來，安煦隻能隨了她的身份，不管他將來到了什麼位置，下人的名分都會是汙點。
錦繡沒有說話，程雅歎道，“罷了，既做了我的徒弟，這些便是他該承受的。隻要我足夠強，便無人敢觸我的逆鱗。”
錦繡點頭，也是這個理，除非真有人活膩歪了。
晚上的時候，程雅吃了錦繡做的涼麵早早的便睡下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卯時剛到，錦繡便喊她起床。程雅鬱悶的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最討厭早起的日子，需得讓暗查司早點進入正軌，她實在不想過起的比雞早的日子。
看程雅還不起床，錦繡在旁邊念叨，“公子，雞都叫了三遍了，再不起床該遲了！”
抬頭看了看還沒大亮的天空，原來雞起得這麼早的嗎？
洗漱過後，程雅還覺得頭昏沉沉的，打了一趟拳，提了提神，洗過澡，用過早飯，程雅精神抖擻的來到暗查司。
一進門，吳海就告訴她，今天各處的人有半數請假，有的說是昨日被太陽曬的中暑，有的說是受了驚嚇，總之，個個都下不了床。即便是今天來了的，也是硬撐著身子，一個個癱坐在椅子上，啥都乾不了了。
程雅抬頭看了看大好的陽光，“嘁”了一聲，“這麼好的太陽，即便釜底抽薪，也能給它曬熟了，跟我來這套，小樣兒，就不能來點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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