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日的匆忙勞累，隻是憑著心裡的一股精氣神硬撐，這會兒確實撐不住了，眼前一黑，咣嘰一聲，栽倒在地。
程雅早在黑蓮進大門的時候就知道了，她正好想來看看黑蓮的反應，拐過小道就看到黑蓮暈倒，給吳海使了個眼色，吳海清了清嗓子咋呼道:“黑蓮副司見茅房開工，激動的暈倒了！”
真是沒看出來呀，吳海的高音這麼厲害，這要是在屋裡，吳海非得頂破屋頂不可，程雅在他旁邊站著，耳朵差點受傷。
吳海的大嗓門穿透力強，很快便有人過來，他們七手八腳的要抬起黑蓮，程雅趕緊阻止道:“暈厥的病人不可隨意移動，咱們司裡有大夫，等大夫來了再說。”
大夫很快就到了，一番把脈查看，得出結論，黑蓮平日過於勞累，憂思過度，又突然激動所致。
程雅一聽這話，把手一拍道:“沒想到黑蓮副司對大家的茅房這麼關心，看到茅房開工，竟然激動的暈過去了，以後大家都要記得黑蓮副司對大家的關心，萬不可辜負。”
對大夫交代道，“給黑蓮副司用點助眠的藥，讓他好好休息休息，這都是累的呀，太不容易了！”
說著，又想起了什麼，轉身看著吳海問道:“咱們定的那塊石碑還沒退吧，趕緊的，告訴工匠，刻上黑蓮副司的名字，刻大一點，可著石碑刻，要讓暗查司的後人也都銘記黑蓮副司的對大家的關心。”
提到石碑，很多人都縮了身子，即便有些想著為黑蓮說句話的，也都閉緊了嘴，免得自己的名字上了石碑。
這兩天司裡發生這麼多事，大夫也早就知道風往哪邊吹了。
暗查司裡有兩個備用的大夫，另一個薛大夫在忙著照顧守靈勞累的十個前主事。
這個大夫姓鐘名蘇木，早過了花甲之年，平時老眼昏花的，司裡很多人治傷看病都不找他。
鐘大夫略微猶豫了一下，從藥箱裡拿出一個助眠的藥丸子，掰開黑蓮的嘴先給他塞進去了。
看的出，藥起效很快，不過幾息，黑蓮本來緊皺的眉頭就舒展開了，睡得很踏實，大家抬他時有個人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把黑蓮給掉到地上，就這他都沒有半點反應。
程雅摩挲著下巴，有理由懷疑，大夫給黑蓮用的是蒙汗藥，這起效也忒快了！
吹過竹林的風帶了青竹的味道，程雅也不覺得中午的陽光烈了，哼著小曲兒回了暗查司正堂。
喝著茶程雅同吳海閒聊，“這個鐘大夫很有意思，他剛給黑蓮用的藥不錯。”
吳海“噗嗤”一聲笑道:“鐘大夫肯定給黑蓮用的蒙汗藥。”
“這麼確定？”
“司主，鐘大夫和黑蓮的關係不大好，有點小過節。”
吳海伸出小拇指掐了個尖兒比量著，還憋著笑，程雅一看，這指定有故事啊，把今早出門在路上買的桂花酥往吳海旁邊推了推道:“坐下，喝著茶慢慢說。”
話說六七年前，黑蓮有次外出扭傷了手腕，一回來屬下們便去喊大夫。
那天趕上薛大夫吃壞了肚子，正在茅房裡奮戰。屬下無奈，隻能拉了鐘大夫就走。
鐘大夫自過了四十歲便開始眼花，看啥都模模糊糊的不清楚。屬下拉著他來的時候，隻說黑蓮受傷了，並沒說傷在哪裡。
他一進門便看到黑蓮伸著手腕等著。便想當然的以為黑蓮在等著他把脈。
鐘大夫撚著胡子，把了有近一盞茶的工夫才慢悠悠的說道:“副司大人最近應少食葷腥辛辣之物，多食瓜果蔬菜。沒有大礙，待老夫給你拿貼藥貼上，也不用服藥，不出半天就會讓大人舒服。”
受了傷吃的清淡些是應該的，旁邊服侍的下人拿了個小本子邊聽邊記。
鐘大夫說著，從藥箱裡拿出一貼黑乎乎的藥膏，讓人點了根蠟燭烤著。然後告訴黑蓮把衣服解開，露出肚臍。
黑蓮不明所以，卻也沒有多問，畢竟治病的方法太多，有些大夫就是頭疼醫腳，腳疼醫頭，從根上治。
藥膏烤好，鐘大夫趁熱“啪”的一聲給黑蓮貼上，燙的黑蓮一皺眉，悶哼一聲忍住。給下屬們看的驚心動魄的。
鐘大夫貼完了膏藥便收拾藥箱準備離開。
黑蓮感覺肚臍上的熱度稍退，肚子熱乎乎的蠻舒服，可是手腕還是沒有多少感覺。
他叫住已經背好藥箱的鐘大夫怎問道:“幾日能恢複？”
鐘大夫慢吞吞的說:“大人放心，膏藥貼上，不出一個時辰，大人便能順利如廁。隻是要注意些力度，以防穀道破裂出血。”
黑蓮聽了這話，本就黑的臉上更是透出一層難言的紅色，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黑紅黑紅的，看著實在嚇人。
屋裡的下屬隻恨自己長了耳朵，竟聽到了這些個不該聽的。
黑蓮用他那沒傷的手腕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本官是讓你治手腕的，你這個老東西在胡說什麼！”
說起來鐘大夫也是有些背景的。他本是太醫院的太醫，因著脾氣不好，眼神也不好的，宮裡的主子們都不喜找他看病，在太醫院也很受排擠，平時有些外出的臟活累活，他倒是次次不落。
一次外出診病歸來的路上，鐘大夫遇到受了重傷正急著尋大夫的盧明忠。
自此之後，鐘大夫便與盧明忠有了救命之恩。盧明忠也是個知恩圖報的，知道鐘大夫在太醫院待的尷尬，便將他調到了暗查司。
從這以後，鐘大夫便在暗查司過起了他養老一般的日子。反正司裡的人都知道他救過明忠的命，即便平日他說著不大中聽的話，也無人敢置喙他。
鐘大夫一聽黑蓮發火吼他，頓時也怒了，“你已大便秘結，七日未更衣，若再耽擱下去，恐怕要腸穿肚爛。怎可諱疾忌醫，庶子無知也！”
鐘大夫罵完一甩衣袖便走了，留下黑蓮有火發不出，惹得火氣更旺。據說，鐘大夫那麼好的藥都沒能管用。
程雅拍著腿大笑著聽完黑蓮和鐘大夫的過節，忽然想起來再給黑蓮加點碼，她對吳海招手道:“你去，跟蓋茅房的工匠說，再多找些人，明兒天亮之前，要是能讓本司主看到一個嶄新的茅房，每人再加一兩銀子。另外，讓刻碑的人加個班，銀子翻倍，明早就立在茅房的大門左邊，保證大家都能看的到。”
吳海笑著領命而去，程雅一個人樂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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