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崢聽的驚訝,這事沒人給他說呀。伯父竟然沒想救他。事後,他聽大哥說過,若不是宋太醫及時趕來,他怕是已經入土為安了。
雖然陳崢小時候讀書不好,但他從小被父親耳提麵命,要敬重伯父一家。孝敬伯父,敬愛兄長,他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這幾天他受傷,自己的夥食比之前好了很多,他還以為是伯父格外關照過,如此看來,那定然不是啦。
看著臉上表情幾經變換的陳崢,程雅什麼也沒說,有些事還是要自己想明白的。
這一刻的陳崢腦子裡各種場景翻騰而過,小時候,隻要自己對堂哥有一絲不敬,父親就被伯父一頓訓斥,說他教子無方,將孩子教導的毫無禮法,不知尊卑,為此,父親還幾次自請入祠堂罰跪。
看著父親越來越彎的腰,陳崢妥協了。久而久之,對伯父一家的尊敬已經刻到骨子裡,形成了一種他從來沒有意識到的不正常的習慣。
直到此時,陳崢才想起來,他小時候被堂兄欺負時,是想過反抗的,也做出過反抗,隻不過他做出一分反抗,他的父母就要承受十分的責難。
他屈從於父母一次次苦口婆心的教導中,屈從於父母臉上日益加深的憂愁中,將自己心中那顆剛剛萌芽的反抗之心埋到了遙遠的觸之不及的地方,再也未曾翻檢過。
陳崢低下頭,臉上帶著幾分迷茫的痛苦。
忽然抬起頭看著程雅道:“我父親是不會同意分家的,他在我伯父跟前卑躬屈膝了一輩子,已經成了習慣。還有我大哥,他也不會同意的,若是沒有伯府,他的差事怕是都保不住。”
程雅點點頭,沒再勸說,路是旁人的,怎麼走,走哪條路,都是自己的選擇,前麵或是康莊大道,或是懸崖峭壁,卻也要走的人自己去看過才能安心。
看時辰不早,程雅把從薑家拿來的刀譜遞給陳崢,“你這次受傷都是受我牽累,這個就算是一點補償吧!”
陳崢本想推拒,程雅已經幫了他夠多了,宋太醫是她幫著請的,保命的藥也是她給的,怎麼能再收東西呢。
可他一眼瞥到書皮上隨意的《隨心刀》三個字,已經到嘴邊的推拒的話就咽回去了,抬起的手也由擺手的動作變成了雙手接過。
他愛惜的看著刀譜,輕輕的撫了撫被程雅塞在袖子裡壓出的褶皺,臉上綻開意想不到的興奮笑容,“這當真是給屬下的?”
這套刀法他早就聽人說過,乃是前朝一個武林高手集畢生所學群創,傳聞練成此刀法,可破世間一切招數,人刀合一。
“怎麼,不想要,那還給我?”程雅假裝嗔怒道。
陳崢看著程雅伸出的手,趕緊把刀譜抱到懷裡,笑的一臉無恥,“想要,當然想要,長者賜不可辭嗎,嘿嘿”
程雅隻覺得眼前一黑,自己怎麼會認識這麼個傻小子,好端端的給他送刀譜,還變成長者了,她冷笑幾聲,“陳崢,記住你說的話,我是長者,沒事的時候好好思量一下長者給你的教誨,要是再敢胡說八道惹長者不高興,長者就打斷你的狗腿!”
程雅說著話還伸出手比量了一下,嚇得陳崢縮著身子往後靠,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手裡的刀譜直接塞到懷裡,緊緊抱著,“大人不要跟小的一般見識,小的就是張臭嘴,不會說話,您大人有大量,您就放過小的這一馬,嘿嘿!”
真是個無賴憨子,程雅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又退回來道:“刀譜已經標注過了,若有不懂的不要瞎練,千萬記住,彆走火入魔。”
想了想,程雅還是想再提醒一句,回頭看著傻笑著翻刀譜的陳崢,她聲音冷冽的道:“陳崢,好好考慮下我的話,分家,出族吧!”
永信伯的罪過一但坐實,就算是分了家的陳家二房也必受牽連,唯有出族,或可逃過一劫。
陳崢正沉浸在刀譜帶給他的興奮中,猛然聽到程雅讓他分家出族的話,心底咯噔一下。
他從軍這幾年,也跟著辦了不少案子,抄家流放的有,禍及三族的也有,但凡案發,宗族之內,從老到少,不論男女,無一幸免。
程雅第一次提起的時候,陳崢隻當她是打抱不平,想著其後慢慢同父兄商量,可最後這一句出族,絕不是打抱不平,而是提醒,陳家要出大事了,禍及全族的大事。
想到這裡,陳崢隻覺渾身冷汗,心跳不已,不能再拖了,為了自己家人的性命,必須儘快出族。
新的刀譜合上,陳崢楞在床上,一夜未眠。
天亮時,隔壁屋子裡的陳岌揉著酸痛的腦袋驚醒,哎呀,他之前還想著半夜起來照看弟弟的,怎麼一下睡死了。
陳岌從床上爬起,幾步跑到陳崢的屋內,看著熬的眼睛通紅,眼神呆滯,臉有些浮腫的弟弟嚇了一跳,“二弟,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我再讓人去給你請太醫。”
陳崢拉住轉身想往外跑的大哥,“大哥,我沒事,白天睡得多了夜裡沒睡著,看了會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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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岌猛然鬆了一口氣,靠著床沿坐在腳踏上,“你可嚇死我了,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可不能再出事了。”
轉而又一想,不對呀,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他要是真睡不著,看會兒書指定就睡著了,怎麼會看一夜呢?剛想說些什麼,又一想,算了,他長大了,可能有自己的心事了,他既不想說,還是不問的好。
陳岌起身開始收拾屋子。
陳崢看著這幾天為了照顧自己瘦了一圈形容憔悴的大哥,腦中忽然出現了大哥被押上斷頭台的畫麵。
刺眼的陽光,壯碩的劊子手,明亮的大刀,瘦削的大哥,沾滿血漬的斷頭台,蓬亂的頭發下青筋暴露的脖子,陳崢忽然打了個寒戰,不行,絕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正在收拾東西的陳岌見弟弟久沒有動靜,回頭就看到陳崢臉色蒼白,眼中滿是驚恐,幾步走過來,手放到陳崢額頭上,“咋啦這是,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二弟,你有哪裡不舒服就說,不要嚇大哥?”
陳崢扯著唇微微一笑,“大哥,我真沒事,大哥今天不忙嗎?”
陳岌搖頭,“我這幾日都告了假,等你好些我再去上值。”
“那大哥拿個凳子坐下,我們說說話吧!”
“哎,好,我們這兄弟也好長時間沒好好聊聊了,一起說說話!”
陳岌搬了個圓凳放在床前,又拿了塊手巾給陳崢擦了擦汗,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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