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並沒有給福兒梳繁複的發髻，隻梳了簡單的雙丫髻，她愛憐的看了看，從袖兜裡掏出一對珠花，簪在福兒發髻邊，
“福兒，娘給你準備了很多好看的簪花，可是娘還是覺得這一對兒最好看，這是你小的時候，與娘一起做的，迎春花的樣子，與我福兒果然最配。”
桑寧低頭，輕輕的吻在女兒眉心，片刻後，她抬起頭看著程雅道:“大人，桑寧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
“你說說看！”
桑寧眷戀的看著福兒道:“福兒小時候總是鬨著讓我講以前在外闖蕩的故事，聽完了，她便鬨著也要出去闖蕩。我一直哄她，說等她長大些，再長大些，便帶她去。可誰知，等她長大了，卻是連出門都不能了。求大人將福兒的屍體火化，骨灰撒在惠州城外的望鄉河裡，讓她隨著河水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吧！”
惠州城外的望鄉河雖然隻是條不大的支流，但卻連著大江大河，大江大河支流無數，最終彙入大海，福兒入了望鄉河，便能遊遍海河內外，大江南北了！
程雅點頭，又問道:“那你呢，你想葬在哪裡？”
桑寧嗬嗬笑了幾聲，“我這一生，隻為了安穩活著，汲汲營營，一生求而不得。大若是大人方便，便將我擇地而葬了吧，不管在哪裡，總算能安穩無憂了！”
桑寧說完，將福兒放好，眷戀的看了一眼，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走下吊腳樓，走到院子裡，向竹林走去，她一路念叨著，
“我是個晦氣的人，誰離我近了都不得好，我要死的離福兒遠一點，免得黃泉路上再相見，汙了福兒投胎的路。”
桑寧自竹林小路向著山上走去，她走的很慢，最後麵向一個山洞的方向咽下最後一口氣。
程雅將桑寧的屍體放入山洞中暫存。既然她想離福兒遠一點，便如她所願吧！
山洞不過一人多高，進深不過一丈，她將桑寧放在一塊大石上，幫這個可憐的女子撫上未閉的雙眼。
這世上，如桑寧一般，被父母親人當做貨物交換的女子數也數不清，她們苦苦掙紮一生，也走不出生活的爛泥。
程雅為桑寧念了一遍《往生咒》，願她早日往生，來世做一個快樂平凡的女孩吧！
用帕子遮了桑寧的臉，程雅起身，打量了一遍山洞，準備先離開，卻在洞口邊發現掩在枯藤後邊的石頭上有一個凹槽，圖案有些眼熟。
沒想到這個山洞竟有機關，難道這才是桑寧帶她來這裡的目的？
程雅看著凹槽，她轉頭看了看桑寧腰間的玉佩，是一個稚嫩笨拙的福字。
剛才她為桑寧整理衣裙時便注意到了，她一直以為，這隻是福兒的名字，或許是福兒初學字時寫下的，桑寧愛女心切，便刻成玉佩留作紀念，沒想到也是一個機關開啟的鑰匙。
她取下玉佩，輕輕的放在凹槽裡。
石壁慢慢裂開一人寬的縫隙，程雅用火折子點燃放在入口的火把。
原來，這石壁後竟有一個更大的山洞，足有幾間屋的樣子。
大半個山洞堆滿了箱子，程雅隨便打開一個，竟是滿箱的金銀，整整齊齊的碼著。
這個山洞的金銀加在一起，不知有多少，想來邊家這些年的獲利，除了供給巫月的，便都在這裡了，怪不得，沒在邊家找到寶庫，怪不得，邊家飲食清淡。
程雅摸了摸身上的荷包，裡麵還有一個鳴鏑。
鳴鏑衝天而起，很快，便有暗查司的人來到。
吳海隨後而來，他看著一身臟兮兮的程雅忙問道:“司主，您沒事吧？”
程雅搖頭，把桑寧的屍體指給他看，“方氏已經死了，找人就地埋了吧！”
吳海經曆過傀儡殘肢砸斷胳膊的事，他把傀儡殘肢的事一說，不放心的問程雅道:“她不會再活了吧？”
程雅看了眼已經冰冷的桑寧搖頭，“她又不是把自己練成傀儡，放心，她不會詐屍的，讓她入土吧，不必留墳！”
想來桑寧也不願以後被人打擾，如此，能陪著她的便隻有萋萋芳草了。
吳海揮手，便有兩個暗查司的人上前將桑寧抬下去。
隨著程雅進入山洞，吳海驚訝的看著摞得比他還高的箱子道:“這些都是金銀？”
程雅點頭，“應該是，派人點收記賬，稍後上報朝廷，等待旨意吧！”
命人將福兒的屍體火化，骨灰裝好，程雅親自去了趟望鄉河，念了往生咒，將骨灰撒入。
春日的望鄉河剛剛開河，河流緩慢，河水清澈，福兒可安心離去了！
後來，暗查司又在吊腳樓搜出一張解藥方子並一大盒解藥，正好是邊氏男兒所中之毒的解藥。
後續的事情過於繁瑣，程雅看著一堆堆的文書賬本頭疼，便由吳海細查。
邊氏未來如何，程雅也在奏折中陳情，以皇帝寬厚的性子，他們會有合理妥善安置。
邊氏原本的生意店鋪，全部由官府接手拍賣。
繁盛多年的邊氏在二月二龍抬頭一場盛大的宴會後，散入尋常百姓之中，成為惠州的傳說。
忙活了半個月後，吳海回了趟雲陽，將家中財產變賣，隻留下兩百畝肥田，交給吳氏宗族，作為祭田，言明收入用來支持族中私塾，扶助貧困學子讀書，照應族中鰥寡孤獨。
至於吳成祥，吳海親自將他送入祠堂，並交代族老，有生之年，不許他離開祠堂一步，終生侍奉祖先。
吳成祥哀求威脅無果，最後，他看著即將走出祠堂大門的吳海問道:
“你同我說的話莫非都是假的，做生意是假，鋪子田地是假，孫子孫女也是假？”
吳海回頭看了他一眼，笑的諷刺，“你真想知道，那我告訴你，做生意是假，鋪子田地是假，孫子孫女倒是真的，可是，你會在意他們嗎？”
聽到孫子孫女是真，吳成祥在身後喊道:“我是他們的祖父，他們理應侍奉我，你把孫子送回來替你儘孝！”
吳海聽的哈哈一笑，“吳老爺莫不是忘了，你將我逐出宗族，我早就不在吳氏族譜之上了，我的孩子，跟你沒有半分乾係！”
說完，不管吳成祥的哭喊，吳海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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